林一凡怎么也没想到,突然之间,他就成了千夫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那种带着打量、嘲讽、幸灾乐祸的目光,让他一瞬间有些受不了。
他不知道的是宋谦如何会知道卞安公主的孩子是自己的,看卞安公主的神情,显然也很意外,应当不是卞安公主说出去的。
至于其他人,相信卞安公主只要不是蠢得无药可救,都不会主动把此事说出去。
他应该怎么办?一向机敏的林一凡,这一刻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按照他原先不喜与人争论的性子,就应当站在原地,微笑着,任凭别人的打量,做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模样。
可是今日有卞安公主在场,谁也不知道,这个没有脑子的女人接下来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于是他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也快支持不住了,他只得开口为自己发声:“宋大人此话不实,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林大人心中清楚,”宋谦也道,“要是有心相查,也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林大人不必心急着自证清白,会有证据来做这一切。”
原本宋谦只知道卞安公主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但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宋谦也查不出来。直到卞安公主小产后的第二夜,莫名的,他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小厮给他的,说是有人放在了小厮的案头,上面写着给宋大公子。
小厮交给了宋谦,宋谦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便写着,林一凡就是卞安公主肚子里孽种的父亲。
宋谦不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也不知这封信上所言的是真是假。但他仔细回忆起来,似乎每一次有林一凡在场的宴席,卞安公主都会前去。
便是没有邀请卞安公主的,卞安公主也会以各种理由出现。人在回忆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平日里忽略的小细节,当宋谦知道了这层关系,带着怀疑去回想的时候,便发觉卞安公主和林一凡之间,只怕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况且,除了林一凡以外,看上去也没有更符合的人选了。
方才被卞安公主一激,宋谦说出卞安公主的秘密,可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林一凡仍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宋谦却敏感的察觉,卞安公主在慌乱之中,偷偷的看了一眼林一凡。
就是这一眼,让宋谦不再迟疑,说出林一凡的名字,而林一凡果然不是清白的,虽然他竭力掩饰,但仍旧看得出来勉强。便是他的辩驳,也显得如此无力。
薛敏之站在人群一侧,便是这样吵吵嚷嚷的时候,也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气定神闲的站着，仿若真的只是个局外人。
在金銮殿上一切都乱糟糟的时候,还有一人,也做看戏人,不动声色的将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便是奉昀帝。
他没有制止卞安公主的说辞,同样也没有阻拦宋谦说话,甚至对他之前十分看好的林一凡,也没有半点庇护。他不说话,只看着这些人互相撕扯,仿佛一尊塑像一般,高高在上的,轻蔑的。
直到苏公公拖长着声音示意大家都停下来,众人倏而惊觉,帝王竟然一直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不管的意思吗?
金銮殿中,不知何时又安静下来,静的连一根针也听得见。而旋涡的最中心,林一凡站着,狼狈无比,宋谦与卞安公主互相指责,形象全无。
奉昀帝看向卞安,忽然笑了。
这个笑容,更加高深莫测,让人摸不清楚他的意思,连跟了皇帝许多年的唐修谨,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既然如此,”奉昀帝道:“你要与宋谦和离,朕准了。”
……
……
卞安公主和宋谦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当时金銮殿上有那么多文武百官,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
卞安公主曾说过,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但是这么多朝臣,她是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变成死人的。这个肮脏的秘密注定守不住,一夜之间,宋家和卞安宫公主的丑事,连带着那位一直被人夸深情不悔的林状元,都成了人人唾骂不耻的对象。
卞安公主如她所愿拿到了和离书,但这份和离书,却是让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她不仅没能狠狠地报复宋谦杀害自己儿子这份仇恨,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宋谦居然还把林一凡牵扯进来。虽然奉昀帝的态度耐人寻味,只是准允了和离,没有细究,譬如宋谦究竟有没有豢养男童,卞安公主究竟有没有与林一凡珠胎暗结。
但三人成虎,没有怎能根据的事尚且被说的沸沸扬扬,和真的似的。这种本来就真的事情,自然就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一时间,上京城流言四起。
卞安公主这回没办法如她所说的“谁要是敢背后说道就杀了谁”,因她被赫连安软禁起来了。赫连安大怒,卞安公主在金銮殿上这么一闹,不仅让他的名声受损,还让宋家与他在这个重要关头离心。他另一名看好的心腹林一凡也被牵扯进来,本来林一凡可以做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一颗棋子,反正奉昀帝喜爱林一凡,如今这个念头也只得打消了。
出了这种事,林一凡的官途不知还能不能继续往下走,更别说如从前一般,得奉昀帝看重,想都别想。
唐宛央在唐家,这些是不是通过红袖知道的,居然是唐修谨告诉她的。那天卞安公主和宋谦在金銮殿大闹一场,下朝后,唐修谨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把唐宛央叫到书房,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请,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唐宛央。
末了,唐修谨问唐宛央,是否早就知道卞安公主和林一凡之间的关系,甚至卞安公主在嫁入宋家之前就有了身孕的事是不是唐宛央也早就知道了。
唐宛央自然是否认,拿之前就准备好的话搪塞过去,虽然唐修谨仍然将信将疑,但唐宛央也不在意。这件事是她与国公府的秘密,唐修谨就算再查,也查不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