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及笄礼贾宝玉大闹贾府
两年的时光有如白马过隙。
这两年的时间里，京城发生了许多轰动人心的事情。比如周丞相辞官隐退，比如薛家姑娘得蒙皇上圣恩下旨被抬入西宁王府，再比如顾秦嫡女那场十里红妆的婚礼。又或者像今日，是林家嫡女的生辰跟及笄日。
林黛玉一早便梳洗妥当，穿上墨绿色的采衣跟普通的布鞋，梳着双鬟髻，由顾婉带着来到林府设好的供奉先人的院堂之中，接受作为正宾的顾老夫人的初加——因为林家有德才的女性长辈多以过世，林如海便跟顾婉商量着请了顾婉的母亲过府。而后又请了文氏和顾宁舒分别作为有司跟赞者，一并为林黛玉行及笄礼。
林黛玉跪在先祖牌位前，顾老夫人打散了林黛玉的头发，跪坐下为林黛玉梳头，而后又接过文氏递来的罗帕跟发笄为林黛玉加笄，然后起身，在顾婉的扶持下回到原位。顾宁舒则上前为林黛玉正了正笄。林黛玉接受初加后便起身，向一旁的钱萱等人点了点头。
“祝贺林妹妹今日及笄了。”钱萱笑着说。她去年已嫁给了翰林院宋御史之子，性子倒比从前稳重了不少。
“我瞧着林妹妹比从前生得还要出落了呢。”卢敏然也在一边调笑着。
林黛玉回以一笑：“两位姐姐就会拿我开玩笑。”见着顾宁舒准备带她回房间进行下面的仪式，林黛玉又说道：“两位姐姐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钱萱跟卢敏然自然明白她要做什么，便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文氏已经在她的梳妆台前等候了。顾宁舒拿起托盘中素色的襦裙跟细布带为林黛玉换上。
“许久未见，舒姐姐可好？”林黛玉看着为自己换衣的顾宁舒，问道。
“我一切都好。”顾宁舒为她理了理衣袖，“过了今日林妹妹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只怕不久以后就要成婚了吧。”
“舒姐姐胡说些什么啊。我瞧着舒姐姐出嫁以后脸皮倒是厚了不少，可见姐夫也是对你疼爱有加的了。”林黛玉看着顾宁舒微红的脸，忍不住笑着说。
“就你胡说。好了，出去给姑父跟姑妈行礼吧。”顾宁舒拧了拧林黛玉的脸蛋，笑着说。
林黛玉跪在林如海跟顾婉前面，右手搭在左手上，跪叩向两人请安。经过二加二拜后，林黛玉起身面向东正坐，头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被顾宁舒卸下。顾老夫人则为林黛玉加赤金镂空雕花钗冠。而后林黛玉便在顾宁舒的陪伴下回房内换上白地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跟绣淡色迎春花梨花白长裙。
“把那件朱红团花披风也给玉儿披上吧，外边儿冷。”文氏走过来为林黛玉上妆，然后对着顾宁舒说道。
“还是娘亲想得周到。”顾宁舒放下手中的梳子，笑着走开。
“玉儿换上这款装扮真是好看。”文氏为林黛玉扑上腮红，“好了，出去给你爹娘行礼吧。”
林黛玉披上顾宁舒递过来的披风，在文氏跟顾宁舒的伴随下再次来到院堂。
“女儿林黛玉给爹爹、给娘亲请安。”林黛玉再次跪下行礼，“愿爹爹娘亲福寿安康。”
“好。”林如海见着已经成年的女儿，微红了眼眶道：“你今日既已及笄，也说明你已经长大成人。吾父今日便为你取字谌安，望你以后品性忠诚，一生平安。”
“女儿谢过爹爹赐字。”林黛玉再跪叩，然后才起来。
如此，及笄礼已成。林黛玉跟几个好姐妹一起回自己的院子里聊天吃茶，林如海跟顾婉则负责招待别的客人。
“林妹妹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钱萱轻轻抚了抚衣料，“要是我没料错的话，这怕是江南织造局新做的，专门进贡宫中的布料吧。怎么林妹妹会有呢？”
“哎呀，你可真了解。”卢敏然笑着说，“我听说，是宫里的皇贵妃娘娘派自己的贴身大宫女给送来的，说是庆祝林妹妹十五岁生辰呢。就是不知道，皇贵妃是如何知晓妹妹的生辰的呢。”说罢，还戏谑地看了林黛玉一眼。
林黛玉脸上一红。这两年来，宫中的皇贵妃都会借些名头给她送东西，但有些东西看着就不像是宫里出来的，再加上林谦时不时也给她送来些贴心的小玩意。久而久之，林黛玉也明白其实真正要给她送东西的人是谁了。
“我可是真羡慕林妹妹，”顾宁舒说道，“我夫君若不是跟韦公子出门，也不懂得买些东西老哄我开心的。可见啊，那韦公子是多么将妹妹记挂在心上了。”
“舒姐姐真是羞人，开嘴闭嘴的就把自己的夫君挂在嘴边。”林黛玉被取笑过了，也忍不住还击回来。
顾宁舒的脸上漫上一层红霞，却也回道：“只怕以后妹妹出嫁了也会如此吧。”
钱萱跟卢敏然跟着说笑起来。
就在林家高高兴兴为林黛玉行及笄礼时，贾府却为他们的宝贝疙瘩贾宝玉的大闹也愁白了头发。
自从林家与贾家断交后，贾宝玉便每天都要吵着将林黛玉接过府里，有几次差点是要自己跑去林家门口了。后来还是贾政给他一顿结结实实地胖揍贾宝玉才肯安分下来。但是不过多久，薛宝钗便宣布参加选秀拒见贾宝玉，薛家更是举家搬离贾家。看着往日围绕着他的姐姐妹妹搬走的搬走、出嫁的出嫁，使得贾宝玉的痴病又犯了。
说起来为何薛家会突然翻脸搬出贾家呢？其实是那日莺儿无意听到贾宝玉身边的麝月说，贾母跟王夫人有意为贾宝玉说亲，对象是京中三品官员的嫡女，还说比薛家的商人之女身份高上百倍。
莺儿哪里晓得是真是假，便连忙去给薛姨妈报信。经过薛姨妈几番打听才知道原来贾母跟王夫人确实有意为贾宝玉说亲，虽然对象是谁不得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她的宝钗。薛姨妈怒气冲天，想当初王夫人一封说亲信让她千里迢迢从金陵来到京城，又将十余万两借出来建园子，可如今贾家利用完他们了便想一脚踹开，她哪里还忍得了啊！
薛姨妈于是叫薛蟠找人修葺好薛家在京中的府邸，又叫薛蟠托了关系把薛宝钗的秀女资格给要了回来，又借着宝钗选秀学规矩的借口搬离了贾家，一连串动作叫王夫人没反应过来就已成定局了。
至于薛宝钗，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只是哭了一场，便按照薛姨妈的安排做了。她对贾宝玉有情，可贾宝玉心里心心念念地都是那个高傲孤清没见过几面的林黛玉，她也该死心，安生选秀指望指个好人家吧。
“我要宝姐姐跟林妹妹！老祖宗，你就去把两位姐妹接过来吧。”贾宝玉纠缠着贾母，赖在她身边不肯走。
“你宝姐姐已经嫁人，你林妹妹家也与我们断了交。宝玉，你就别想着跟她们一块玩耍吧，乖乖念书去吧。”贾母是被贾宝玉烦得不行了，只是她一向心疼贾宝玉，也舍不得对他说重话。
“我才不要念什么书，我只要宝姐姐跟林妹妹！老祖宗，宝姐姐虽然是嫁给了西宁郡王，但她也是可以出府的呀。我们家跟宝姐姐家素来是世交，请她过来玩也不是不可以的。还有林妹妹，她是您的嫡外孙女，过来看望你也是应该的。老祖宗，你去嘛！”
王熙凤见贾母头疼的样子，连忙上前劝慰：“宝兄弟说的是什么话，哪有出嫁的女子随便出府的呢，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再说了，今儿是人家林妹妹的及笄日，我们怎么接她过府呢？宝兄弟再这样闹下去，被二老爷听了又要挨一顿打了。”
平日贾宝玉一听说自己的父亲就会像被叼了舌头的猫儿一样安静下来，只是今日却不是：“为什么好好的女儿家都要出嫁！二姐姐如此，宝姐姐如此，就连林妹妹也要如此！老祖宗不是说过的吗，要将林妹妹聘来给我做媳妇，为什么现在却说话不算话？！你们将林妹妹逼走了，又将宝姐姐逼走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作死是吗？！”贾母将手中的沉木拐杖重重往地上一剁，“看你满嘴说的是什么话，！我宠着你疼爱你，但也不能由你说出些伤了我荣国府脸面的话儿！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让你爹将你打死算了，也省得我为你操心！”
贾宝玉可是从来没见过贾母冲他发那么大的脾气，一时间竟然愣住在那里了。
“老祖宗吃口茶消消气吧，宝兄弟也只是糊涂魔怔罢了。”王熙凤连忙上前给贾母抚了抚胸口，又对着贾宝玉说：“我的宝兄弟，我的宝二爷，还不上来给老祖宗认错？”
“老祖宗……”贾宝玉连忙跪下来，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贾母挥手打断了。
“也罢也罢，你们都下去吧。我一把老骨头的要歇歇了。”
王熙凤跟贾宝玉无奈，也只得退下。
贾母躺在软榻上，环视了一番屋内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器具，看着床头那盆贾元春赏下来的红珊瑚，只低声地叹了一句：“我究竟造的是什么孽啊……”
贾宝玉浑浑噩噩地回到房中，只见麝月带着笑意地走过来，拉着他坐下，又拿了个手炉塞到他手里才道：“二爷这是怎么了，出门连手炉都忘了带，仔细冻着了。”
贾宝玉却一把拉住麝月的手：“麝月，林妹妹不要我了，宝姐姐也不要我了，二姐姐出嫁了，三妹妹对我又是不理不睬的，好好的姐妹怎么都散了呢？”
“宝二爷，我听姑娘们作诗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无不散之筵席’的，想来也是一个道理吧。宝二爷又何必伤心呢？”林家跟贾家如何断交麝月是不怎么了解的，但是薛家离开倒是有她的一份功劳。
麝月可不是袭人，做不了每个人都奉承得了的事情。她讨好王夫人是因为王夫人毕竟是贾宝玉的生母，将来也要得王夫人支持她才做得了第一姨娘。而薛宝钗，麝月觉得只要贾宝玉娶了她，那么她贤惠的一面可能就要被薛宝钗给掩盖住了。所以她选择做一场好戏，编了个故事欺骗莺儿，又叫几个被她收买的丫鬟偷偷给薛姨妈放些假消息，结果还真的叫薛家跟贾家离了心。
一个小小的骗局就让薛宝钗出了局，也无怪麝月最近格外高兴。
“那你呢？你会离开么？”贾宝玉连忙问。
“只要宝二爷你不嫌弃，麝月会一辈子在宝二爷身边伺候的。”麝月看着贾宝玉握住自己的手，温柔地说道。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那说好了，你可不要离开我。”
“知道了。”麝月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脸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