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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九天(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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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订盟约的过程很顺利, 德川家康笑呵呵地压根儿没提昨晚侍女招待不周的小事,安原时羽也把昨晚给千子村正梳头的事情藏在心底, 没有告知任何人。

整件事情顺利的出乎审神者的预料,于是在定下盟约后, 她便声称自己要回去处理政务了——德川家康很理解这种政务繁忙的状态,便爽快的放人走了。

直到上船以后,全程神经紧绷的付丧神们才稍微松了口气。此次说是旅行,实则像是在老虎的巢穴里游玩了一圈,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怎么玩,除了见识了三河武士的勇武之外,其他时间都在担惊受怕……主要是他们怕审神者一个不顺心就扔刀装, 炸了松滨城。

安原时羽:我是那种神经病吗!

其他人:emmmmmmm……

不过在离开德川家之前, 安原还把一箱特殊的礼物送给了家康公,并叮嘱只有自己走后才能打开。

德川家康忍住了好奇心,硬是等到了挂着云阁家家徽的船只离港后,才叫人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放满了一些画着奇怪符文的符纸, 以及一封简短的信。

手下人拿过书信读起来, 第一句话就让大伙儿懵逼了。

“家康公亲启:实不相瞒,在下是一名阴阳师……”

德川家康:哈???

说好的一起当大名,你这人怎么忽然转职去当阴阳师了?

还好,信中后面说到了符纸的用法,说是只要用武器刺破符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最重要的是,根据可靠的实战情报(萤丸提供), 这种被加持后的武器会对时间溯行军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作为一名实干家,家康当然不会听风就是雨,他要先实践一下。于是他让人从前线抓来了几只落单的时间溯行军后,让自家武士按照信中的照做,给武器加持符纸。

当刀尖刺破符纸的时候,强烈的蓝光从普普通通的符纸上绽放出来,如同流水一样瞬间覆盖了整个刀身。

“喔!”围观的德川家家臣们不禁发出了感叹,就连家康也相当好奇地盯着那几柄变得蓝莹莹的长刀。

这几个拿着这种神奇武器的武士也觉得很有趣,刀上的蓝光并不会让他们感到恐惧,相反就像是火光一样给人温暖的感觉。

接着大家试了这种号称“灵力刀”的新武器,原本刀枪难入的时间溯行军简直是像利刃碰到了软豆腐,毫不费力的就切开了。

“主公!此物大善!”有家臣恭贺道,“有了此物,我军定能大胜!”

“唔……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德川家康面带微笑的解释,实则后悔怎么没把那个阴阳师盟友给扣押下来制造这种符纸。

审神者正是摸准了德川家康擅长忍耐、行事谨慎和城府深沉的性格,才敢在离岸前把这种大杀器送一箱给他。

至于剩下的?拿钱拿东西来换嘛,她还要靠资源来搓新的刀装呢。

其实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安原时羽一直在研究灵力刀的进一步开发和使用,先前萤丸带去贱岳合战战场上的大太刀,就是脱离她这个制造者的1.0版本。如今的加持符纸,则是2.0版本,威力和持久时间固然没有第一个版本那么强,但胜在方便携带和大规模的制造——只需要让人画好起遮眼法作用的符文,她往里面灌灵力就够了。

不过纵使如此,她每天还是累得跟个傻子似的,除了吃饭睡觉洗澡,都是在制造这种东西。

一期一振他们心疼她,有时候在送饭的时候也会劝两句,让她注意休息。

但是没办法,审神者要武装自己的军队与时间溯行军对抗,就非得大面积的普及这种符纸才行……而且德川家康和其他一些盟友的后续订单也跟了过来,再加上要搓新的刀装……哇!要死了!

其他人要不要死,羽柴秀吉不知道,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死。

如今的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维谷,所谓的“黑潮之灾”紧逼不舍,毛利家又只会划水喊666躲在自家身后保全实力——至于其他的盟友,不是推说距离太远来不了,就是实在有心无力不敢帮忙。

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秀吉彻底怒了,他把自己的妻儿等没有战斗力的家眷,以及手下家臣们的家眷强行收集起来,集体送到了海外的某个异国小岛上避难。顺带一提,那个岛后来被称为“济州岛”,此时的济州岛还是朝鲜王朝流放犯人的地方,岛上的狱卒们也就阿猫阿狗三两只,哪里打得过突然杀来的日本武士们?只能忍气吞声的让了块地出来,并期待几个月后这帮无礼之徒赶快滚蛋!

就这样,羽柴秀吉召集其剩下的家臣们,由于此时剩下的都是男人了,他说话也很直接了。他说现在你们的家眷都被我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家放心的跟我一起拼命作战就行!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偷懒划水逃跑的……哼哼,想想你们漂泊在外的家眷吧!

接着,鼓舞好士气后的羽柴秀吉做了一个很出人意料的举动——他跑了。

是的,猴子再度发挥了他的天赋,成功的带着军队杀向了大后方的毛利家,并趁着毛利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冲进了人家的境内驻扎下来。

毛利元就都要气死了好吗!

原本想借刀杀人,没想到黑潮这把大刀直接砍向了自己?

毛利元就愤怒的带兵冲过来兴师问罪,让秀吉滚出自己的领地。

羽柴秀吉:“我拒绝,况且你我两家还是盟友呢。”

毛利元就大怒,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盟友!那你这是想做什么?

“既然如此,秀吉公为何要祸水西引?”

“祸水西引?我看未必,如今形势,我们可谓是唇亡齿寒之交!”说到这里,秀吉就不禁提高了声音,愤怒的威胁道:“我羽柴家若是倒下,你毛利家也别想跑!”

毛利元就气得血压蹭蹭蹭的往上飙升,但是又说不出半个不对来。

此时,羽柴秀吉摁着刀,冷笑着靠近了这个面不和心也不和的盟友,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元就公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已经把妻儿送去海外,若是有个万一,我等健壮男子还能跑……到时候,就不知道毛利家拖家带口那么多人,要怎么逃命咯。”

毛利元就面色铁青地盯着他数秒,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威胁,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甩袖离开。

——他也要赶紧把家眷们送出去!

混蛋秀吉!等此次灾祸过了,非得与他打一仗!

就这样,在紧张的战前氛围中,济州岛的土地上迎来了第二批特殊的客人,朝鲜犯人们悲哀的发现他们连监狱都快不够用了……

天正十二年二月七日,原本隶属于羽柴家的最后一座城池沦陷——虽然没有了军队的保护,但是时间溯行军也是照杀不误,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火之声,让人不禁潸然落泪。

上头的大名武将们争权夺利,只是可怜了底层的百姓,在这种艰难乱世中只能努力挣扎求生。

而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整,毛利家与羽柴家的联军终于发起反攻,集结了十几万的兵力陈列于边境,一时间竟是堪堪的维持住这微妙的平衡。

然而没等其他人围观几天,形式急转而下——作为怪物们的首脑,织田信忠本人竟然亲自到了边境指挥战斗。

只是据情报说,他已经变得不像是个人类,与他召唤出来的那些怪物更像。

二月九日,安原时羽终于完成了对己方盟军主力部队的加持组装,整个人愣是累瘦了好几斤,感觉自己一个人挑起了半个国家的军工厂任务。

二月十二日,西边的大战发起总决战,两边加起来快三十万的兵力在弹丸之地里互相厮杀,可谓是日月无光,血流成河——都是人类联军的血。时间溯行军一旦被击杀就会化为飞灰。

二月十三日,德川家出兵,目标直至接壤的织田家大后方。在接下来的两日里,本州岛上的其他联盟内的大名也陆续出兵,响应德川家康的号召。

与此同时,西边总决战也即将结束。

二月十六日,羽柴秀吉彻底兵败,但是这次再也没能跑出包围网,他一生最出色的天赋在此时此刻终于失效。

由于毛利元就跑得稍微慢一些,织田信忠就追击了他一天一夜后,将其围困于山上。这位毛利家主试图投降,却被直接拒绝。

毛利知道今天自己一定在劫难逃了,于是望着如血的残阳不禁发出悲哀的叹息,只能将天下的希望交托给东面的军队。所以他撕下白色的丝绸内杉,咬开手指写下了长达百字的血书,并交代心腹忍者一定要送到德川家康手里后,便主动剖腹自尽了。

“求得知己便如迟开的樱花,尚存有昨日春天的花香。无夜月入鹫山,令吾名至云高处……”

这是这位曾经的西国霸主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句话。

干掉了毛利家家主,织田信忠趁胜追击,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找到了秀吉。

抓到同样跑路的羽柴秀吉后,织田信忠给了他最后的决斗机会,并表示如果能战胜自己,那么就会放走他。

多年不曾亲自挥刀战斗的羽柴秀吉本身就不是以武力见长,见到如今完全不是人类模样的宿敌,便知道此言定是假的,织田小儿不过是想要在自己临死前最后羞辱一次他!

于是他假意答应决斗,从马鞍上取下一直随身携带的太刀。

当那亮丽的刀身清鸣着被拔出刀鞘,秀吉用复杂难明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爱刀,他曾经沾过血和火的粗糙手指轻轻地抚上那漂亮的乱刃纹路。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握住这把刀了。

……就算变成付丧神后外表很吓人,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但是这把刀还是很漂亮啊。

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刀。

那么,用吉光的宝物来结束自己的一生,似乎也不算太糟糕的结局。

织田信忠正在准备与他的决斗,看着羽柴秀吉低头注视那振太刀时也浑不在意,不料下一秒,秀吉毫无征兆的自刎了!虽然这个时代流行剖腹自杀的方式,自刎还比较少见——但结局都是一样的——死亡。

看着豁然倒下的身躯和流了一地的刺目鲜血,织田信忠都呆住了。

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高兴,亦或者被愚弄后的恼火,这些情绪都在对方的那决然一刀下变成了打在棉花上的一击空拳。

他冲过去,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大声地吼起来,声音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绝望:“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混蛋!羽柴秀吉你这个懦夫!

你就要这样死了吗!武士的勇武和勇气呢,被你忘了吗?!

你为什么不愿意与我决斗!不让我亲手给柴田老爹报仇!

…………

……

喉咙的血不断往外涌现的羽柴秀吉没有看他,他本来就是个农民,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上靠的全是运气和实力,根本谈不上什么武士的道义与决心。

当他的瞳孔开始涣散,血色从脸上褪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望着渐渐变得暗沉色泽的天空,含糊不清却又满心遗憾地说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辞世词。

虽然早就在信长公的葬礼上想好了前半句,却没有想到——会那么快用上啊。

“吾似朝露降人间,来去匆匆瞬即逝……此世已成……梦中梦,唯求,明月照……吾归。”(注1)

他的手缓缓松开,失去主人的太刀发出悲鸣的声响,哐的一声摔入地中尘土里,再无声息。

从此,一切的繁华富贵,天下争霸,再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