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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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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涵醒来时已经是未时末了, 周围安静地叫他有些不适应。苏嬷嬷一直在听着屋内的动静, 一听见有人拉铃便立时进屋, 伺候他梳洗,待得钟涵洗涮一新,他终于觉察到有何不一样了。

温含章不在这院子里头。

温含章就像这整座府邸的主心骨。她在的地方, 丫鬟婆子们走动说事源源不绝,就算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也能闻着那股热乎的人气。

外室的如意雕桌上摆着一盅熬出厚厚米油的梗米粥,另两碟子炒青菜和鸡蛋羹, 钟涵见着时还愣了一愣, 苏嬷嬷立刻道:“这是夫人特地交代的, 说是老爷昨夜熬夜太过, 起来后用些清淡点的对身子好。”

钟涵点了点头, 温含章一向不爱用那些花俏的东西,这方面他和温含章的口味有些相似。今日早上回府后他一下子就睡过去了,许是饿过了头, 起来后只觉得胃有些难受, 现下见着了这些简单的吃食,用完之后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都暖乎乎的。

钟涵一边用膳一边询问苏嬷嬷温含章的行踪。苏嬷嬷也没什么能隐瞒的:“夫人去了大族老家。”

钟涵:“……”他问道,“夫人和大族老家很熟?”这倒是没听说过……

苏嬷嬷:“夫人说都是族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大族老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必是伤心欲绝, 她去看望也是应有之义。”

虽说已经过了新婚期没有避讳,但钟涵总觉得温含章和这件事十分不搭杆,大族老一向对他视若无睹。新婚隔日开宗祠添家谱时, 大族老也是十分公事公办。温含章怎么会自个凑上去?

钟涵一整个下午手里握着本古籍,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想着大族老会不会给温含章气受,一时又想着温含章如此突然之举究竟为何。

钟涵自小便和族人不甚亲近,小时候有些族人家的孩子觉得他玉雪可爱想与他往来,长辈都会劝阻他们,钟涵也不在意,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怕得罪二叔才会如此作为。彼此冷淡了这么些年,温含章突然这么干真让他摸不着头脑,她总不会想着要为他挽回和族人的情谊吧?

清明进来为他添了好几回茶水,还以为钟涵在思索什么重要之事,放轻了手脚不敢打扰,直至最后一回他小声汇报说夫人回来了,钟涵顿时站起来,将书一把丢到案上,脚下生风往外走。

清明:“……”

温含章正在听苏嬷嬷汇报这一日府中的大小事。她远远地就看到钟涵疾走的身影,清明在他身后喘着气一阵小跑。温含章见着他就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等会儿,丫鬟给他上了茶,苏嬷嬷汇报的语速顿时加快许多。

钟涵拨弄着茶碗有些百无聊赖,他跟着听了一会儿苏嬷嬷的汇报,越听越皱眉。等着苏嬷嬷下去,他直接道:“笙姐儿的丫鬟若是惹是生非,你直接将她换掉便是。”温含章好心给她拨了个嬷嬷,竟然还要推三阻四。

温含章听着钟涵的语气,就知道他一点没把钟凉笙当回事。她对钟凉笙没有恶感,但说好感也谈不上。

温含章自小便知道庶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要略弱势一点,就连丫鬟婆子都能要他们的强。伯府中温微柳、温晚夏、温若梦几个虽说处境比钟凉笙好些,但张氏手下的管事嬷嬷拿着他们出气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不做在明面上,这种事几乎是深宅大院里的潜规则。

温含章的奶嬷嬷就曾经仗着她的势,在大雪天里恶毒地将一丁点大的温若梦踢倒在地,这导致她小时候对那些巴结媚上的嬷嬷们都有几分阴影。

但这一次钟涵的建议,她想了想,决定照做。她想看看,从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丫鬟要被赶出府去,钟凉笙会不会一改先前的怯弱奋起一把。若是钟凉笙还是那副模样,这个姑娘可真是没救了。

人可以安分,但不能没了心气。

说完了钟凉笙的事情,钟涵才好奇地问:“你今日怎么会去大族老家?”他下午猜了一圈都觉得不像是温含章会有的心思。她做的事情似乎每次都能出乎他的意料。

温含章一本正经地喝茶:“族人间搭把手不是很正常吗?”

她还想拿乔,钟涵突然一把拦腰将她抱到塌上。温含章猝不及防,还以为他想干嘛,眼睛一个劲儿瞪他,此时外头还亮堂着呢,若是白日宣淫,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谁知道钟涵居然挠她痒痒!钟涵把着塌边,一边咯吱她一边威胁:“还说不说了?说不说了?”

温含章笑得气都喘不匀,玩闹了半盏茶时间,钟涵才放过她。温含章坐直身,愤愤地瞪了一眼他修长的手脚,占着身量耍赖真是太可耻了!

钟涵笑得十分得意,将她一把搂在怀里,为她顺着气。温含章头上的发髻都散了下来,几缕潮热的发丝贴着脖颈,她不舒服地拢了拢,觉得自己现下应该跟个疯婆子差不多。

两人又闹了好一会儿,温含章才将谜底揭开:“我是去安慰大族老家的老太太的。”

钟涵不信,眼睛带着些威胁之意滑到她腰上,温含章可怕了他,赶紧道:“我没撒谎。你今日是没见着,族老家的人见着钟族兄的遗体均是悲痛欲绝,那情景,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钟涵还是有些怀疑,温含章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这件事,说起来都是咱们侯府的人对不起大族老一家子。钟族兄是为了参加四叔四婶的乔迁宴席才会遇到那个举子,若是没有咱们府上分居之事,钟族兄指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记得当日在宗祠见着钟族兄,一见之下真是惊为天人,钟族兄器宇轩昂,气度非凡,可惜天不假年,实在让人惋惜。”

大族老只有一子,子又生孙,家中只有两位嫡孙。嫡长孙十多年前因着在军中太过拼搏,折了一臂,钟泠在他们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钟涵听见温含章夸别人心中便有些不舒坦,他语气怪异道:“所以你才去大族老家帮忙,你和大族老家的人有那么熟吗?”

这怎么说话的!温含章瞪他:“我才不像你!前些日子在宗祠认完亲后,我就和好些人家熟悉起来了,日常走礼送点吃食都是有的。先前福平楼的张厨子进了府,我就让他做了好些糕食点心送给族中长辈们品尝,大族老家我都送了三次了!他们家的太太们对我印象都好着呢。都是同族的亲戚,同气连枝,和族亲们将关系捡起来对我们只有好的。”

她继续感叹道:“要我说,钟族兄在这件事上最无辜。那些坏人不过是针对三皇子罢了,钟族兄失手杀了三皇子的爱宠,若是平时三皇子还会拉他一把,这回可真是难说。退一步说,就算钟族兄真的得罪了三皇子,可他毕竟姓钟,二叔在朝中经营许久,若是真心想要伸手护着钟族兄,应该极为简单才是。幸好三皇子经了昨夜一事又复得皇上怜惜,否则咱们钟氏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钟涵越听越不对味,他猛地将温含章抱到腿上,用眼神逼问道:“你这些话在族老太太面前说了?”

温含章两手圈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嘴角处亲了一口:“大族老家中,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十分伤心。我是去看望的,自然要顺着他们的心意来劝解。”

只是劝得族老家的夫人太太们都回过味来了,这件事里就属他们家钟泠无辜。若是有人栽赃陷害也都是为的三皇子,三皇子和宁远侯还恩将仇报,觉着钟泠死了就一了百了,至今未有表示。宁远侯要护着三皇子无可厚非,可也不能如此轻视他们家钟泠的性命吧。

温含章抚摸着他瓷白的脸颊软声道:“你不知道,今日好些族人都去了大族老家中。许多人都是从小看着钟族兄长大的,对着大族老一家子的伤心都有些感同身受。钟族兄还是大族老家的孩子呢,若是一个普通族人遇着了这种事,冤都无处伸去。”

依他看,不只是感同身受,还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钟涵怀着赞叹而复杂的心情看着她,温含章居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将他的计划延续了下去。若是大族老一直跨不过这个坎,他和二叔的关系便会土崩瓦解。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做的案子,以后的钟泠可是二叔最为得意的狗腿子,现下为了二叔洒血捐躯,也算全了他对三皇子和二叔的一片心意了。

温含章被他看得脸上有些发烫,说起来她也是第一回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可是居然做得还挺成功。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太无害了,不是长辈们讨厌的那种狐媚子脸,说话轻轻软软不甚强势,从小见到她的长辈们就没有讨厌她的,又有之前的走礼往来,铺垫到位,不会显得太突兀,因此族老家的太太们对她的说辞都挺接受的?

温含章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她只知道,今日她从大族老的家门口出来时,遇着了一夜间仿佛瘦了一圈的大族老,大族老居然对她点了个头!

这真是她从未有过的待遇。

钟涵细细密密地亲着她的脸庞,像是要把所有的感情和赞赏都表达出来一般,温含章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开:“你要是想感谢我,就好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那一日在贵太妃的慈安宫中,他对爵位表现得那么势在必得,为此不惜在婚前与她说个明白,他必定有自己的计划。

温含章先时一直觉得钟涵的野心太过异想天开。有一句话叫,知道的越多,责任越重。某种程度而言,她是很懒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她从前只想与他过张氏和先永平侯一般的日子,那样的夫妻感情,在这个世道才是最正常的。只要将属于嫡妻的地位和财产抓在手里,任他有多少姨娘庶女都是淡定从容。

温含章细细摸着他的脸,从俊挺的剑眉,到挺直的鼻梁,到如菱角一般的薄唇,最后指腹停留在他的唇角轻轻摩蹭着,他的五官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一些,眼睛比得上天上最亮的明星,当他专注看着你时,就像把你盛在两弯波光璀璨的秋水当中,让人不由得沉沦。

新婚一个多月,她似乎到此时才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