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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一百二十七章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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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月亮就像一弯窄窄的镰刀, 黯淡得几乎瞧不见形状。温含章站在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天幕, 今年的除夕连半根鞭炮都没有, 冷清得不像年夜。

方才接连两拨人敲门,清谷才进了外院一小会,就又有人敲响了大门。这一次来的就是宫中的使者了, 皇帝急召钟涵进宫商议事情。

钟凉笙也知道外头肯定发生了大事。

她平时一贯安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开解温含章, 想了想,便问道:“嫂子, 回纥人不用过年吗, 怎么在这时候生事?”

温含章摇了摇头, 这件事完全不在意料之中, 但钟凉笙难得对这些事情有兴趣, 温含章也想分散一下心思,便道:“回纥人过的是开斋节,不过新年。咱们过年在冬月, 他们那边冬月可不好过, 想来是饥荒过度,才会突然起战。”

毕竟以前许多次战争都是因着周边部落物资缺乏而起。不过话是这么说的,温含章还是有些疑惑。冬日里可不是打仗的好时候,以前若是冬季突发战事, 也都是小打小闹,并不会促成大战。没想到这一回却是一违常理。

…………………………

今日毕竟是年夜,钟涵在宫中只待了一个时辰便出来了。

宫门口, 许多赴宴之后便到东暖阁集合的大臣都上了自家马车一一离去。

卫绍穿着一身玄色的皇子服饰,与钟涵对视了一眼,发出邀请:“子嘉不如与我共乘一车?”

钟涵点了点头,他知道卫绍应是有话想说。

两人对坐在马车上,钟涵道:“你若是想让延平侯出任元帅,难。”卫绍方才在御前为朱尚钧说话,第一回被明康帝斥责了。

卫绍揉了揉鼻梁:“皇上实在固执。”年夜这份来自西北的战报真的是突如其来,还有二皇子之事,于二皇子,于他都是无妄之灾。

方才出宫时,卫绍还看见二皇子跪在甬道上,脸上一个硕大的巴掌印极其明显。

正月里滴水成冰,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女子的哭泣声,只有听见声响时,先前一直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的二皇子,腿脚才略微动了一下。

卫绍经过二皇子时,鼻端依稀能嗅到他身上酒气熏天。他摇了摇头,皇帝不过是迁怒罢了。西北八百里战报加急过来,皇帝今日一早就收到消息,他忍着怒气参加年宴,却碰上二皇子在宴上生事,才会当场发火。

与二皇子起了争执之人,便是卫绍。他叹了一声,二皇子酒醒之后就跪到了乾清宫前,方才众人议事时,袁贵妃听闻儿子出事竟然想要直闯东暖阁。还是皇上身边的许太监出去让人把她给拘了起来。

卫绍不说话,钟涵也在理着自己的思绪。

清谷的消息有误,回纥人不止攻占了一个边镇,而是连闯三大军镇,大军当时就已经到了偏头关了。

刚才在乾清宫东暖阁中,朱尚钧跪在地上请皇帝准他戴罪立功,迎战回纥。

当时钟涵就觉得皇上不可能让朱尚钧出京,事情果真如此。

卫绍突然抬头对钟涵道:“西北的战事,皇帝也有几分责任。”

钟涵心中却是清楚:“皇上不会这么认为。”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在朱家人身上了。方才朱尚钧实在忍不住在御前吼了出来,钟涵才知道这桩战事的缘由。

明康帝自来喜欢用武举出身的武将渗透到各大军队中。延平军也是如此。

皇上年前做了一波人事调动,将几个从未参加过战事的武进士调到了延平军中,当时许多人都不在意。

皇帝就爱重用这些个科举选上来的寒门武官,但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可不是几次考试便能看出功底的,是骡子是马,战场上一溜便就知道了。

这几个人,许是出发前有人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初入军中便胆壮得不行。

回纥老可汗膝下有十几个王子,其中属十八王子最得他的心意,但最有能力的,却是与十八王子同胞所出的三王子。

老可汗想将汗位传给小儿子,可惜三王子战斗力强悍,老可汗生怕他死后小儿子会被欺负,这些年一直想给小儿子增加权柄,与三儿子之间已经是硝烟满满。

皇帝安插进来的武进士听闻回纥新君上位,老可汗的小儿子逃窜草原,可能会到中原避难之事,便想趁回纥新旧交替时做出一番成绩,领着一支小分队私自进入草原,没想到踩着狗屎运,真的让他们碰见了十八王子,且十八王子还死在了他们手里。

这些人怕朱家人会昧了他们的军功,便将这件事瞒了下来,悄悄送了信回京,直到朱大郞找上门时才坦白了此事。

朱大郞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考上来的,他接到了朱尚钧的信件后心中便是一惊。回纥是延平军的老对手,朱家内部曾经分析过这个部落许多回,一致认为三王子与他弟弟的关系并不像外人认为的那般势若水火,相反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三王子对着弟弟屡屡留手,看样子很有几分情分。

朱家人原本只想着坐山观虎斗,顶多就是出手挑拨一下,让回纥王庭的夺嫡之仗更激烈一些,没想到却会惹祸上身。

朱大郞当时就下令全线备战,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新可汗气势汹汹,势要为弟报仇,凭着一腔怒火直攻榆林。朱大郞和朱二郎准备不足,终究是战死异乡,埋骨沙场,就连尸骨都被回纥可汗吊在城门上示众。

若是朱尚钧不提,钟涵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的事情。

卫绍呼出一口气:“现下朝中对回纥了解最多的,只有延平侯了。延平侯多年领兵,对战回纥经验丰富。我真不明白皇上为何执意不肯让他戴罪立功。”方才他和五皇子在御前都出言相劝,但皇上就是不肯。

明康帝坚持要以兵部尚书张大衍为主帅,让他略作准备,后日便奔赴偏头关。内阁中梅尚书反对得厉害,皇上仍然唯我独尊,紧接着又下令让卫绍年后暂时接了兵部尚书的差使,着钟涵全力相助。

钟涵不意外道:“皇上是怕延平侯一朝离京,便带领延平军反了他。”若不然,怎么会将几大军队的虎符持有者都拘在京中。

西北是延平侯的大本营,先前十几年,就是朱家人将西北经营得密不透风,明康帝心中才忌惮满满,不得不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徐徐图之,慢慢将忠于自己的将领渗透到各大军中。但,皇帝如此忍耐,西北还是在朱家手中出事了。

皇帝一是不敢再相信延平侯,二是想试探着将西北的军权拿回来。

卫绍默了默,道:“凡事总得一试,我明日再进宫劝一劝皇上。”

嘉年居中。

守岁真是一件难熬的事情,特别是对着平时便准点睡觉的人。

屋里头灯火通明,儿子早就被送到小床上睡着了。温含章惺忪着眼睛,终于等到钟涵回来。他一进来便带起了一阵冷风,温含章被风一吹瞬间清醒。

钟凉笙方才喝了许多浓茶,现下倒是十分精神,她见到钟涵便不自然地低下脑袋。

钟涵却是知道钟凉笙自来就是这幅模样,他与钟凉笙之间一向生疏,此时遇着也只是温言多说了几句,之后便无话了,钟凉笙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与温含章有话要说。

她绯红着脸,一派尴尬,借口想去外头赏月便出去了。

这真不是一个好借口,外头的月牙连个形状都没有,温含章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便带着一件皮毛披风跟了上去。

苏嬷嬷见此,也自动自觉地带着小丫鬟们鱼贯而出。直到室内无一人,钟涵才把方才御前的事情与温含章说了。

他道:“我明天打算到秦府一趟。”方才他也与卫绍说了这件事。秦首辅虽然在病榻上缠绵多时,但他毕竟是内阁首辅,皇上不愿听梅尚书的意见,秦首辅的话他还是要听上一听。

温含章想了想:“合适吗?”朝中夺情也不是没有限制,钟涵办公不能穿公服,不能参加庆贺、祭祀、宴会等事,现下还是正月初一呢,他若是要到秦府去拜访,可不合规矩啊。

钟涵自然不打算直接上门,他只是打算递上帖子和礼物,与秦首辅一陈这件事的严重性。

温含章听到钟涵这样说就放心了,她道:“我看明日秦首辅府前必然是车马不绝。”其实她有心想说,秦首辅是内阁之首,今日这些说不动明康帝的内阁成员们,必定都想到了这个法子。钟涵去并没有什么用。但她想了想,又问道,“昭郡王也去秦府吗?”

钟涵摇头:“昭郡王去不合适,皇上若是知道他抬出秦首辅来压他,必定会对他生出不满。”钟涵虽然与皇帝有仇,但他与大夏百姓并没有仇恨。他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这座江山,总归是翡家人的江山。

温含章点了点头,这是一件好事。钟涵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与卫绍培养情分。两人为同一件事努力奋斗,才能培养起同舟共济的战友情。

温含章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脸上溢满笑意。她一直怕钟涵为着心中的仇恨无所不用其极,现下他能停下来好好做一些其他事情,她心中更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