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暮成雪早早起床，拉着御昭冕去街上吃早饭。
御昭冕昨夜没有走，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就如同刚认识那会儿一样。
鹏程大街上行人如织，大部分都是早早起来摆摊赶着赚第一波生意的，当然最多的就是各种早饭。
暮成雪拉着御昭冕在几家路边摊坐下，点了一碗豆汁，一边喝一边瞧着各路的消息。
昨夜暮成雪领着人那么大的阵仗，今早一定会第一时间传遍整个京城，再加上昨日玲珑赌坊的事情，两件事情一合并，接下来半个月茶馆的头条就这么确定了。
穿着一身短打的人行色匆匆，穿梭在各个茶楼的门口，拿了钱以后说消息，然后再匆匆去下一个茶楼。
也就最多一盏茶以后，茶楼的说书先生就已经想好内容，一拍惊堂木，抑扬顿挫说起来。
暮成雪和御昭冕两个人跑了大概三四间茶馆，听了一脑子书以后，选定其中一间说道：“就这个吧，他说的挺逗的。”
御昭冕应下，通知人来接手，自己拉着暮成雪慢慢的往公主府走。
换成平时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旁人去办的，今儿个也是她心血来潮，自己跑了这么一趟。
“若不是自己来这一趟，我都不知道京城八卦的人那么多，竟然那么早就来茶楼占位置了！”
御昭冕含笑和她解释：“京城世家子弟多，所以不管是赌坊还是青楼都兴盛，有些人家不允许，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来茶馆，毕竟这种地方，日日都有人说着新东西，也是热闹的很。”
暮成雪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回了公主府，萧清河已经到了，暮成雪这一次没有再主动回避，反而对御昭冕说：“我和他谈谈。”
御昭冕深深的望了萧清河一眼，点头应下。
两个人来到湖边，望着满院春色，繁花似锦，一切欣欣向荣。
“你上一次梦见嫂子，是在什么时候？”
听到嫂子这两个字，萧清河楞了楞，瞬间回到当年新婚，一帮的兄弟，御昭冕是第一个带头喊了嫂子的人。
“她死后，一次都未梦见过。”他皱眉，神色黯然。
那一日之前，即便在前线，在战情最胶着的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身影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那一日之后，在亲眼看见她死在自己面前之后，他连梦里都无法与她相见！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其实一点都不灵！”萧清河冷笑一声，眼底尽是荒凉。
“这么多年来，我几乎都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可是她死之前的眼神，我却怎么也忘不了。”
暮成雪低下头，掩去目光里的同情，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萧清河轻笑，“因为她恨我。”
“不是，”暮成雪抬起头，因为你这六年来过的每一日，都不是她希望你过的日子。她对你很失望，很愤怒，她没有想过你会背叛北周，会投敌南疆，会给御昭冕下毒，会在多年以后的今日，再回北周，试图跳动皇子之争。”
“你胡说！她才不会愤怒，她一定会支持我！”萧清河忽然拔高声音，“你没有见过她，你不了解她，你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你怎么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来不对我失望！不可能！”
暮成雪看着他，神情淡淡，多年以后，萧夫人依然是他的软肋，一击必中。
“是，我是不认识她，没见过她，但是我见过你，我了解御昭冕。我想若他是你，当初死的是我，也许他会比你更加激动吧。”
暮成雪皱了皱眉，想起那一次御昭冕说的话，心里有些疼，纵然她知道如今两个人之间感情并不算深厚，他亦不是一个外放的人。
但若真的被吊在城墙上的是他，他别说退兵，即便要他死，他都是愿意的。
“我不想说什么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需要活着这样的废话，这种话相信这些年你已经听过了不少。我只想问你，想不想见她？”
萧清河猛然一抬头，诧异的看暮成雪：“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不能复活死人，但是我却可以让你在梦里见他，不止一次，是以后每一夜，只要你愿意，她就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萧清河整个身子僵住，忽然一把抓住暮成雪的肩膀，这个动作很失礼，远处的黄泉见状要冲过来，被暮成雪一个手势挡了回去。
“你说真的？你真的可以让她来梦里见我？”
“是，我可以。”
“夜夜都来见我？”
“若是你愿意的话，不过我猜想当你见过她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想见她了！”
萧清河忽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差点摔进池塘里，暮成雪伸手一把拉住他，记忆入脑，瞬间她就将萧清河这半生记忆全部回顾了一遍。
六年前，京城第一公子，一夜之间，跌落云端，从此生活中只有痛苦，记忆里都是各种虐心的片段。
暮成雪闭了闭眼睛，压制住记忆对自己的影响，一把将人拉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抬手示意他过去。
萧清河非常震惊，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暮成雪碰到他拉他吵起来的一瞬间，那压抑了六年的痛苦似乎瞬间的减轻了许多。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
暮成雪端起石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的手微微在颤抖。
窃取她人的记忆，注定要和对方同喜同悲，承受对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体会到，萧清河为什么不愿意回北周。
萧清河不仅仅是因为放不下过去，还因为知道自己这六年来做的一切，实际上已经给御昭冕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
北周的下一任皇帝，一代帝王，若是身边有一个曾经背叛过北周的臣子，那将是他将来登上帝位的最大阻碍。
“你……”暮成雪想了想说道，“你回北周来吧，他身边有我，即便是你的事，也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