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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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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潮生的行为, 令其他流沙人更“怕”,不过它们不知道何为真正的“友谊”,等忘记蓝宝石死掉的恐惧, 又?颠颠被琉双身上?的徽灵之?力?吸引了过去。

她?在往日?沐浴的小溪中。

溪水里没有?石头, 取代的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宝石。

流沙人们本来以为, 小仙子已?经遭遇不测, 可是?当它们靠近时, 那?个可怕的大妖,就?在一旁守着她?。他背对着溪水坐下, 神色晦暗,没有?看溪水中半赤-裸的少女。

流沙人们手拉手跟过来, 他冷冷一笑, 凭空吸过来几只, 全部捏碎:“我?只说最后一次, 给我?滚。”

宝石在他脚下掉了一地?,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会弄碎所有?的流沙人!这回其他流沙人再也不敢惹他,呼啦呼啦四处散去。连装着灵露的器皿也给吓得扔了。

晏潮生眸色冰冷地?看着洒落一滴的灵露,不言不语。

头顶的太阳炙热,身后是?哗哗的水声, 他一直没有?回头看她?。

琉双看不见, 不知道一堆哼哼唧唧求她?抱抱的小流沙人, 已?经化作了散沙。

她?洗完出来, 磕磕绊绊爬上?岸。

昔日?争先恐后围着她?的流沙人,这次一点都不尽责,没有?立刻来扶她?,她?偏了偏头。等待了一会, 那?人拽着她?,往她?住的小屋拖。

他动作并不温情,透着妖邪的粗暴。她?感知不到,只能跟着他,反倒显得极其乖巧。

晏潮生回头看她?,不稳的妖身,把所有?负面的情绪放大,琉双那?日?绝情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他心里又?闷得难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靠近她?。

她?已?经亲口说了,想离他远点。

回到屋子以后,她?显然自在许多,来泑山住了这么些日?子,她?蒙着白色鲛绡,渐渐熟悉了屋子里的摆设。

她?坐在塌前,仰头看着“他”,提醒道:“小流沙人,该吃饭啦。”

晏潮生没有?动,冷冰冰地?注视她?。

她?食用的灵露,已?经在刚才?被摔没了,她?自己全然不知。眼前的少女如今脆弱得与凡人无异,像一只丝毫不能觉察危险的羔羊,那?些尘封的记忆,叫嚣着他动手。

一颗纯净的徽灵之?心,唾手可得。他如今再与她?相处,不应该再有?其他,只应该因为这个。

晏潮生抬起手,手中汇聚了一团玄金色的光。

流沙人排队给战雪央哭诉,大妖怪要杀它们,战雪央翘着腿,若有?所思:“难道他发现了?”

他捉起一只红宝石流沙人,五指张开,从它头顶吸出一片白色片羽,赫然是?徽灵之?力?,又?把它扔开,小流沙人挠挠脑袋,它们都比较傻,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从琉双身上?吸取徽灵之?力?的工具,也看不懂战雪央做了什么,还在吱哇告状。

“行行行,知道了。”

战雪央从它们身上?采集徽灵之?力?完毕,摸着下巴,忍不住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有?趣。”

晏潮生表面是?要伤害琉双,可其实阻止了战雪央。

徽灵之?力?等同赤水琉双的命脉,这些时日?,战雪央仗着她?看不见,与小流沙人们朝夕共处,在它们身上?下了禁制,让它们盗取徽灵之?力?。

战雪央以前并不会这样做,他固然亦正亦邪,可是?从不会苛待自己的病人。

即墨少幽也是?因此?,十分信任他,战雪央脾气古怪,对待每一个病人,历来都很认真尽责。

可那?又?如何呢,战雪央心想:他们来来去去,被困在这个死气沉沉境界的,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耗费灵力?、耗费法宝救他们,每当他们好起来,就?急匆匆离开,连多和他说一句话都嫌麻烦。

数千年的孤单和寂寞,足够让一个君子,沦亡成卑鄙的囚徒。后来有?一日?,战雪央就?想,他要么从这里出去,要么活得尽兴些,他开始提古古怪怪的要求,不再救治每一个上?门来求医的人。

有?一次,他甚至提出,让一个人陪他一年。

她?同意?了,真的待够了一年,久到他心生欣喜,以为自己可以留下她?,终于有?人愿意?陪他留在这个没有?生灵的地?方。可一年的最后一日?过去,他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战雪央在她?住过的屋子枯坐了一日?,无数次试图从泑山的入口闯出去。

他一次次被弹回来,口中吐出鲜血,许久,他走回了屋子。

第一次深刻地?明白,要从这里离开,除非破了上?古时,他祖先发的誓言:灵脉不合,泑山不破,后代永世不出,候殿下归来,兴相繇王族。

战雪央已?经不记得自己等待了多少年,好几次他都想着,这样活着没什么意?思,像一条留守在这里的狗,死去也很好,可是?在泑山中受的伤,总会复原,在泑山死去,也总能活过来。

多么嘲讽,唯一能死去的办法,是?让人给他产下后嗣,使命交托给另一个孩子,他才?能死在妖山——战雪央的父亲,就?是?这样做的。

战雪央不想这样做。

或许是?为了那?点微末的希望,或许是?为了那?个飒爽留下,陪了他一年的仙族姑娘,会陪着他种?树,把他脑袋强行按怀里,故意?看他面红耳赤逗弄他的人。

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也快忘记她?的模样。

没关系,都过去了,战雪央嘲讽地?弯起唇。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哪怕踏出这里的下一刻,就?立即死去。也不要像年少时,在这里日?日?心碎地?等待渴盼,如同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饿狗,期盼每一个路过的人,成为他的主人。

为此?,变得卑鄙又?何妨。

殿下不能心软,必须取出那?颗徽灵之?心!太多族人,为了他的降临而牺牲,以骸骨铺路,鲜血为引。

战雪央一挥手,本想看琉双屋子中的情形,没想到视线被结界隔绝。

战雪央气笑了。可以,很不错。

战雪央就?没见过比自己还偏执愚蠢的人,殿下对她?再好有?什么用,她?会知道吗?还不是?永远不会喜欢他,终究会嫁给即墨少幽!

行行行,也有?万年没看过笑话了,越陷越深,看他怎么收场!

小流沙人扒着窗户,紧张地?偏头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哎呀,大妖怪在做什么,要杀小仙子吗?

小仙子那?么好,还带着甜甜的香,大妖怪太残暴了!

晏潮生一想到如今仙界对妖族下的屠杀令,努力?忽略内心的感受,只把她?当作“徽灵之?心”看待。

他手中却拿了一个琉璃碗,里面是?他昨晚出去摘的灵果。灵果香甜,比灵露不知好吃多少倍,尽管琉双吃不出来区别。

他坐在一旁,冷道:“张嘴。”

她?听不见,困惑地?偏了偏头,晏潮生干脆不废话,勺子抵在她?唇边,她?愣了愣,张嘴。他一勺勺地?喂,表情不像在喂灵果,反倒像喂毒。

他并不太会照顾人,喂食的速度很快,她?还来不及吞,一勺又?递到了她?唇边。小仙子忍了又?忍,最后无奈地?咬住勺子,含糊道:“你等我?吃完再喂下一勺好不好。”

他收回手,看她?桃腮微微鼓起来咀嚼。

半晌没等到他新的动静,琉双心想,今日?的小流沙人,似乎格外笨。她?在心里叹息一声,握住他手腕,晃了晃,示意?他现在可以继续了。

晏潮生冷酷地?把碗塞到她?手里。

他觉得有?些嘲讽,即墨少幽就?愚蠢成这样,把她?丢给了战雪央!想死他不介意?亲自动手,送他们一程。

这就?是?她?亲自选择的人吗?连她?的命,都危在旦夕。

他本来不该再管她?的事,弱水下那?一幕,她?宁死也不要他救,挣开他的怀抱,仿佛在他灵魂中,打下屈辱的烙印。

如今唯有?把她?当作“徽灵之?心”,没有?其他的杂念,他心里才?能平静些,不带痛楚与她?相处。

他摊开掌心,是?捏碎那?些流沙人后,取回来的徽灵之?力?。他不是?泑山的主人,只能用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晏潮生握住这些白色片羽,捏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把徽灵之?力?,从她?额间渡了回去。

少女脸颊很软,因为没了五感,不知道自己被他冰冷的手指捏得变了形。

他渡完徽灵之?力?,低眸看她?,闭了闭眼,心里有?些无力?。

她?茫然地?捧着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的小流沙人,不仅有?些笨笨的,脾气似乎也有?点儿大,她?丧失了五感,哪怕一只胳膊被砍断,也感觉不到疼。她?心中惊疑不定,只觉得自己掌心被一撞,隐约猜到,喂灵露的碗,被他塞了过来。

旋即他引着她?,找到勺子:“自己吃。”

他克制着,不愿再为她?做更多,因为这些事,只会是?自取其辱。他不愿意?这段时间努力?愈合的伤口,一见到琉双,再次被生生撕裂。

琉双听不见,就?不生气,失去触感,做什么都很麻烦,他引着她?碰到了勺子,她?废了好半晌力?气,才?递到自己唇边,安安静静地?吃。

她?其实没有?表现得可怜,只是?眼睛被蒙住,俏生生的,落在他眼里,成了另一种?模样。晏潮生冷漠看着,没有?出手帮忙。

半碗灵果,她?吃了一个时辰,小仙子自己倒很有?耐心。

碗空了都不知道,直到被人抢过去,她?有?几分惊讶地?弯了弯眼睛:“你们没走啊?”还是?又?回来了?

她?以为战雪央有?事找它们,把它们全部调走了。

尽管今天这一只不太尽责,但她?还是?偏头问:“要今日?的谢礼吗?”

晏潮生知道她?说的什么谢礼,昨日?他就?站在门外,看一只蠢笨不堪的流沙人往她?怀里拱,她?垂下眸,笑着轻轻亲了一下它。

蓝宝石开心得不行,原地?疯狂转圈圈。

他沉默良久,拳头松了又?紧,僵硬坐着没有?动,她?触碰到自己的手臂,他不知道自己那?一瞬在渴望什么,竟然有?片刻怔忡。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脸颊上?。

他猛然一颤,回过了神,连忙想避开这个吻,可已?经来不及,它已?经落了下来,像烫在心口的一个烙印,撕开他的伪装。罪恶感与自我?厌弃,如缠绕的藤蔓,将他的心一圈一圈牢牢锁住,几乎令他窒闷。他到底在做什么?

晏潮生猛然站起来,往门外走。

门外,战雪央笑眯眯看着他:“殿下,可还玩得开心?”

晏潮生冷冷看着他:“战雪央,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我?何时下令,让你擅动徽灵之?心!没经过淬炼的徽灵之?心,根本无法成事。”

战雪央倒是?没想到晏潮生会称琉双为“徽灵之?心”,他说:“殿下,她?在等即墨少幽回来。”

晏潮生手指收紧,几乎掐出血来,从战雪央身边走过去:“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