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觉大概忘了一件事。
她将凡尘的东西带上了无量界，那把剑。
隽罗再次被打开五体灵感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你是佛子？”衡觉声音冷澹。
隽罗先是愣神了一瞬，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却又陌生的气息，他才惊觉衡觉已然不是从前的衡觉了。
“回答我的问题。”衡觉再次冷声。
隽罗回神，毕恭毕敬道：“是，我是凡尘中已消亡的古国溟灵国的佛子。”
衡觉有这段记忆，准确的来说，她在凡尘所经历的一切都有记忆，包括韶君是她的师傅这件事。
对于她自己的坐骑做了她师傅这件事，衡觉没打算深究，毕竟韶君已经不再了，深究也是徒劳。
衡觉将手上的十字剑抛出，说道：“化成人形。”
隽罗听言，幻化成了人的形态。
衡觉眼皮一抬，随意扫了眼隽罗，开门见山道：“既为佛子，你不可能没察觉到我是大佛之身，一路紧随于我，是为何？”
隽罗对此也毫不意外，他确实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衡觉是大佛之身的气息，但并未想过从一开始就紧随衡觉的身边。
因为羌离落。
羌离落为了助他再得自由之身，不惜代价坠入阿鼻地狱，隽罗怎么可能不想去找她？
但是阿鼻地狱也不是他想入便能入的。
隽罗知道衡觉是大佛莲尊，统管四方世佛，阿鼻摩舍必然在她座下，所以他才想到跟在衡觉身边，等她佛身再归，历劫飞升，他就可以求她，让阿鼻摩舍送他入阿鼻地狱，去寻找羌离落。
“我……想求莲尊一事。”
衡觉冷目一挑，说:“何事？”
隽罗：“请莲尊让摩舍尊者送我入阿鼻地狱。”
衡觉凝眸沉思，忽而间，她冷笑出声：“人人从阿鼻地狱求不得出，你却想着求送进去，倒是稀奇。你可知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隽罗垂眸低语：“我知，但正因如此，我才想进入那里。”
衡觉：“为了羌塘国的公主？”
隽罗未语，衡觉却心下了然：“佛子之身，奈何困情，不智之举。”
隽罗垂眸低语：“可莲尊不也因此所困？”
衡觉顿时寒眸一冷，清冷绝尘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隽罗能感觉到周围突然生出的森寒之气。
隽罗察觉到殿上之人缓步走下，一双赤脚的雪足映入眼眸，左脚脚踝处有一银铃清脆的铃铛，踏着步生莲，一步一响。
隽罗知道这个铃铛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又是何人带在衡觉的脚上的。
衡觉细微着眼眸，注意到隽罗一直盯着自己脚踝上的铃铛，她问：“你认识这个铃铛？”
衡觉察觉到脚上有这个铃铛是在她归大佛之位后不久出现在她脚上的，而且怎么摘也摘不下来。
隽罗记起那日幻境，衡觉封印自己的五体灵感在进入幻境之后就失效了，所以那日在幻境中所发生的事，他都是知道的。
事后，衡觉沉沉的睡在韶君怀中，隽罗看到韶君施法在他自己的眉心处抽了一很薄弱的生魂，凝结成了一颗晶色珠体，然后寄存在了一银色空铃中，戴在了衡觉的脚踝上。
而衡觉脚踝上此刻发出的声响，应该是那生魂凝结成的珠子所发出的。
隽罗不知道韶君当时这么做是为何意，直到那日擂台之上他看到韶君为衡觉挡下九道九天玄雷魂散的时候，他后知后觉的才明白，可能韶君是在给他自己留后路吧。
“莲尊可还记得凡尘陵俞山的扶阳上尊韶君？”隽罗不答反问。
衡觉拧眉，心下倏然一紧，说道：“自然。”
隽罗道：“莲尊可知他已经魂散消失于天地间？”
衡觉怎么可能不知道，每每想到这一点，衡觉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很，她身为大佛之身，鲜少有这种心结郁沉的感觉。
大概佛骨未全部回归，她万年前的有些记忆还是有些残缺，总感觉自己有些事没有完全记起来，比如法迦为何会和她一同应劫飞升，又比如韶君，她的这个坐骑犼为什么会是她的劫，又是怎么入的凡尘？
衡觉只要一旦深想，便会疑云密布，她觉得很烦，不愿意去想这些。
隽罗见衡觉沉思，许久未言，又说道：“莲尊？”
衡觉回神，随意道：“嗯，他替我挡了九道九天玄雷。”
隽罗：“莲尊就没想过他为何甘愿以身为你挡下九道九天玄雷？”
衡觉：“他是我在凡尘经历的劫，他必须给我挡，没有为何。”
隽罗：“都说莲佛心似冰莲，无所欲无所求，才能登大佛之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想必莲尊已经将凡尘中所经历的种种都忘的一干二净了，既如此，莲尊还有重任在身，这些琐碎之事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衡觉静默半晌，莲心殿外，突然响起悉悉卒卒的脚步声，衡觉以为又是摩舍，她自后方殿走出，却见进殿的是法迦。
隽罗见有人来，又恢复了剑之身，安安静静的隐没在了衡觉的掌心。
法迦看到衡觉，面色柔和，眼神中却满是犹疑试探之意，他问：“莲，此番从凡尘历劫归来，可还适应无量界的一切？”
衡觉眸色澹澹，意外法迦不同于其他几位尊者对她的称呼，法迦对自己的称呼似乎很是亲昵，她说道：“尚可。”
法迦唇角微弯，说道：“听摩舍说你要下无量界，去寻找你四散的佛骨？也要去南渊看一看？”
衡觉点了点头，说道：“你同我一同去。”
法迦眸色尽显欣喜，说道：“这个自然，你去哪我都时刻跟着。”
衡觉眸色动了动，侧目看了眼一旁的法迦，又想起韶君的话语：“不要再相信法迦……他只想吞噬你……”
吞噬我？
有些记忆似乎被有意尘封，却让衡觉倍受折磨。
所有的起源似乎只有回到最初的.asxs.，才能看清楚一切。
但衡觉最初的.asxs.是在哪里呢？
是在一个叫茅坪的小村。
衡觉是在那里出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