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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为了达到目的铤而走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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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里,孩子们在吃点心,沈溪在手机上看了眼她发在网上的文章,跟帖评论超过了五千人。以前读书时,沈溪连一个豆腐块也没发表过,论写作水平,她是连伊程方都比不上的,不过她明白网友们并不是被她的文采所吸引,而是她所揭露的事实。

伊程方是她班上,为数不多的能和她聊得来的家长。伊程方学中文出身,气质文文静静,不像别的家长,一开口就是老公、孩子家长里短,她会跟沈溪谈谈正在读的文学作品,哪里新开了一家便宜又好吃的餐厅,或者不说话,两人就坐在那喝杯红茶,吃两块饼干,都觉得很美好。

沈溪常年受婆婆的气,后来又遭受丈夫的家庭暴力,和伊程方一样,都不愿说起家里的事。偶尔她们也倾吐工作中的烦恼,如同刚毕业的小女孩似的,云淡风轻的,伊程方告诉沈溪她最多的时候一天上十节课,差点要用成人尿不湿,但是学校还是没有兑现让她住到那幢楼里的承诺。

伊程方虽说是学中文出身,但她的语言学习能力特别强,会唱英文歌、日文歌和法文歌,一般听两遍就学会了。她的声音悦耳,表情生动,语言组织能力也好,懂得深入浅出的教授方法,沈溪跟着她,没费什么劲,就学会了不少外文歌,伊程方能当上金牌教师,确实是实至名归。

至于伊程方虐待路向往,沈溪认为不是真的,就像婆婆四处跟人说她一样,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沈溪之所以写这么一篇文章,是同作为女性,作为伊程方的朋友,为伊程方,也为自己鸣的不平。

因为路向往没来,钢琴边上放着一份多出来的点心:一瓶酸奶,一小袋饼干,两块香蕉松饼和一份剥好的石榴。饼干和松饼是班上的一个家长送的,她说是早上现做的,她的女儿觉得很好吃,所以想请女儿的同学们一起尝尝。

这位家长是一位全职妈妈,皮肤皙白,喜欢穿棉质宽松的衣服,脸上永远挂着笑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舒服和柔软,一开口,温柔的让人快要沉沦的那种。如果说这世上有一半的母亲想要成为职场精英,那么另一半的母亲大概都想成为她的样子。

她的女儿小瑾每天都打扮得漂亮精神,发型一天一个样,亲自给女儿缝制名牌和发卡,织小背包和连衣裙,在上烹饪学习班,定期参加妈妈们的聚会,会做精致的甜点和许多复杂好吃的菜。可听说她家里请了两个阿姨,一个专门打扫卫生,一个烧饭,丈夫收入丰渥,果然每一个成功的妈妈,不是借助了外力,就是借助了内力。

沈溪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是悟出了这个客观真理,人到了一定的阶段,总能总结出一些虽然没办法改变,但不得不承认的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许有时真的是靠命。她吃了一口金黄色的松饼,细腻的饼面,浓郁的黄油味,微甜,入口即化,滴水未进的胃好歹得到了一点慰藉。

她找李婆找了一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这么一个婆婆,但她所受的教育告诉她,不去找是不行的。一个人绝望地在茫茫城市里奔走,城市那么大,不知从哪找起,去了天桥,家周边的公园,见到一家小旅馆就推门进去问。

深更半夜的公园里,有一群小年轻聚集在那抽烟,吓得她拔腿就跑,小旅馆的老板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怀疑她真正的目的,就这么一个人走着走着,脚底磨出了水泡,倦到连害怕也冲走不了疲惫,可疲惫也不敢停下脚步。

清晨,女儿小荷打电话告诉她,奶奶回家里拿了衣服,小荷还问妈妈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不要她了。

天空上还挂着月亮,沈溪坐在马路边上听着女儿稚嫩的声音,眼泪嗖的就落下了。明明想把女儿培养成一个活泼开朗,身心健康的孩子,小荷却脆弱敏感,多愁善感,过早丢失了天真和可爱。明明在认真地对待生活,努力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女儿、妻子、母亲、老师,努力迎合每一个人的要求,做任何事都先为他人着想,可越是努力,生活越一塌糊涂。

活了三十多年,似乎到了三十岁,繁花似锦的人生戛然而止,接上来的是狼狈、耻辱和与新陈代谢开始走下坡路的身体同等的无力感。以优等生的成绩进入大学,学的是最喜欢的学前教育专业,担任班干部,大四时学院将她推荐到这所双语幼儿园,全园的老师来上她的试听课。她陪孩子们唱歌跳舞,欢乐极了,当她的同学们还在准备幼儿园的招聘考试时,她已被直接录用。

也许一个人一生的好运气是有限的,属于她的好运在前三十年全部用光了,在余生的时光里,似乎一切都无力改变。写这篇文章可能也帮不了伊程方什么,然而沈溪就是想写下来让所有人看看,让那些给她们贴上“坏女人”标签的人们认真想一想,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评价她们。

园长凭什么要求她去处理好家庭矛盾,他凭什么断定是她的错,婆媳关系不好,媳妇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吗,难道“婆婆”是天生的弱者,而媳妇理应把头埋在土里低三下四。沈溪的母亲,一个从小到大都给她灌输传统思想的女人,时常教导她:“你就服些软,嘴巴甜点,多说几句好话你又没损失。你婆婆是长辈,还帮你们带孩子,你要尊重她,受点委屈怎么了,别跟个大小姐似的,一点苦也吃不得。”

假如被丈夫打到差点失聪也算是“一点苦”的话,那沈溪也无力反驳。她做了什么,不过是找到丈夫的单位领导,说秦何好像最近压力挺大的,希望领导们能多多关心。她是在路上准备了千言万语,打算痛指丈夫令人不齿的行为,打算剥开他人面兽皮的外衣,让他名誉扫地,然而真的坐到了丈夫领导的对面,她想到了小荷。

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丈夫,也是小荷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