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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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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易伸手拿了过来,上下翻面瞧的仔细,嘴里却道:“我替你跑一趟,我为的什么要替你跑一趟”?他并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一张摸不清什么牲畜的皮,都没切出个方正样,右下角盖了一枚印鉴样朱砂记,弯七倒八的认不出内容,就又扬手递还给薛凌。

薛凌没接,反将自己手里剩下的塞过来,连同申屠易的手一同按他胸口上道:“这是羯族小王爷的正身印,我要找个人送到石亓本人手里去,你若是不愿意跑一趟,我也找不出旁人来。”

她略沉吟,又道:“不过,我回来想了这些时候,又觉得送不送无关紧要,这天底下,尽是濯足之辈,死了倒干净。所以,你不愿意跑就罢了,留着擦个手也行。李阿牛回来了吗?”

申屠易挣脱薛凌手,将一摞皮子尽数捏在手里道:“未曾与我同行,你一会鲜卑王,一会羯人爷,与我无关的事儿,我是不愿意冒险出去。可这个天底下怎么了,你说清楚点,我听不明白。”

“那你非要跟着我去追姓霍的做什么,既然不愿意,就不要挡我的道儿。”

“你说”,申屠易瞬间将一叠皮子扬了,张开右手举在薛凌眼前,道:“我为什么跟着你?”

薛凌看着那四根手指在眼前晃了又晃,她说着要罢了,终还是低头将皮子一张张捡起来,想着不若自己先往羯人处跑一趟,再往宁城去。怕的就是去了要被缠住身,耽误时日,万一霍云旸真举了反旗,再想进那几座城,困难重重。就算他束手就擒,被魏塱抓了去,不能亲手刃之,总是遗憾。

不过这些事且只是个担忧,不管如何这几张皮子得带在身上,出了怀远关是用是丢再作定论。她将皮子掸了掸灰,想放进行囊里,又觉得不妥,还是塞在了衣襟里。

又对着申屠易道:“那你在京中万事小心,等霍家尘埃落定,苏凔就会出狱,你就不会有事了。”

“等等,你送那玩意做什么”?看着薛凌拎了包袱要走,申屠易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薛凌停住脚步,突然难过的很,道:“你看,假如拓跋铣能不会吹灰将羯人拿下,又故布疑阵攻安城。实则他早知宁城将帅有异,备足兵马,趁虚从宁城一线南下。魏塱忌惮沈家趁此占据整个西北,肯定会派另外的主将去守城。”

她压抑着心酸,幸灾乐祸般笑了一声,嘟囔道:“平城又要完了。”

“那你作什么要我去,这么大的事儿”。申屠易骤然一惊,回正身子看着薛凌,厉声道。

薛凌望着地面眨了眨眼,为的什么要申屠易去?

她捏了捏剑柄,道:“你看,当初我说许了四座城给拓跋铣。只有你问过我,问我怎么敢许城给胡人。”

“昨天我说我要去找拓跋铣,只有你问我去找他做什么。”

她又将那几张皮子掏出来,道:“鹞子飞行极快,若是这一路畅通无阻,我昨儿给那几个鲜卑人的拓印,三天就能到拓跋铣手上。他知道我会杀了霍准,若当真对宁城一带起了心思,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屠了羯人王族,然后立马调头攻梁。”

“要去的话,这一路得走快些。如果我没记错,羯族的小王爷应该在安城里,就算不在,也不会离的太远”。薛凌抬头,再次将伸手将皮子递到申屠易面前。

近日来朝堂上的动向,她一直分外上心,知道羯人有意送石亓到大梁为质,以换取梁在羯与鲜卑的战事中出兵援羯,这也是为什么霍家能上钩那么快的原因。

而石亓此时还没动身来京,是因为大家都不想输了阵,只要拓跋铣一日没纵马过境,羯皇就不乐意让自己小儿子捏人手里。万一事态还有得回旋,真就五部一家了呢。

所以石亓被放在安城处,至于哪个位置,城里还是城外,江家也不得而知。终归是不远罢了,等鲜卑与羯一打起来,就启程前往梁京。但得他过了乌州,质子的身份就坐实了,所以目前来说对梁与羯双方都算公平。

薛凌一开始,还真打算让江府去干这活儿。她早早便有了这打算,原是要去复刻一枚石亓的印来,但是要造一枚赝品出来,着实不易。而且就算造出来了,她也不能保证二者严丝合缝的相同。

倒是拓跋铣给了灵感,干脆就省了倒腾功夫,去寻了几方皮子来,将石亓的印盖了好些留着。只等霍家的事一了,就让江府的人带着往安城跑一趟。

可这些天江府的表现,实在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以至于薛凌近乎认定,江府会巴不得拓跋铣踏破平城。如此朝中才会派武将过去,江府和瑞王才有在幕后动手脚的可能性。

与其让她赌江府会不会这么做,她宁愿赌申屠易愿不愿意跑这一趟。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无比的心安。倒不是觉得申屠易肯定会去,而是她终于不用说半个字的假话了。她跟申屠易所讲句句属实,字字剖心。她站在这,苍天日月可鉴。

她其实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去跟江闳谈谈这事儿,她是怕江府万一不赞成,会千方百计的阻挠。她更怕在那些人面前讲这些家国大义,仿佛自己在江闳面前是个恶贯满盈的奸佞邪魔,却不自知的摇头晃脑喊着旁人忠君体国。

她瞧着申屠易笑笑道:“其实我也懒得管那块破地了...只是...只是....”,她左右瞧瞧,只是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薛凌“,申屠易低声道:“你会追回来的。”

薛凌本是语塞,听见申屠易这般说,一时不知这人指的是什么,下意识道:“啊?”

“有人偷了你的东西,你会追回来的。”

“对,我回追回来的”。薛凌记起去年前往平城的路上,遇到申屠易,是给他说有人偷了自己东西,霎时明白他说的什么。同时把手上皮子给了申屠易道:“你先拿着,去跟含焉说一声,就走吧。”

申屠易且没细问,接了随口道:“你既摸不准他究竟在何处,我要往哪送?”

“等他老爹和兄长死了,你自然就知道他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