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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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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太后养尊处优多年,为人宽厚温和,待孙辈更是极爱护,偶尔皇上要惩罚哪位皇子,她还会帮忙说话。

何曾见过她对哪个晚辈,如此这般疾言厉色。

不过这也不怪太后生气,她礼佛多年,一直向佛之心至诚。

每逢她的千秋寿辰,上至皇帝下至王公贵族,都会搜罗各种佛家珍品,讨得她的欢心。

就连九皇子之前还亲手超过几卷经文给她。

虽然之前太后曾因为谢珣要出家一事,迁怒到护国寺的僧侣。

可京城又并非只有护国寺一家寺庙,况且太后在自己的宫内就有专门的佛堂。这丝毫不耽误,她礼佛的诚心。

所以太后实在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肆意妄为。

此刻永隆帝见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赶紧说道:“母后息怒,身体要紧。”

“皇帝,此事你不可纵容啊。”太后被气许久才缓过一口气,缓缓说道。

永隆帝一向以仁政爱民,以示天下。

去年康平侯府的嫡幼子纵马行凶,竟活生生才一平民踩死,这事儿被御史得知,公然在朝会之时,参奏到御前。

当时永隆帝直言斥责康宁侯教子无方。

之后更是为了以儆效尤,将康宁侯府降为康宁伯府,惹得京城内一众勋贵世家纷纷约束自家子弟,生怕成了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永隆帝还得意自己雷霆手段,结果现在倒好,他自己的儿子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纵马伤人,伤的还是僧人。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他教子无方。

永隆帝看着谢时闵的眼神,越发恼火,他直言道:“平时里让你在文华殿跟诸位大儒听经筵日讲,你的书便是念到狗肚子里不成?竟敢纵马行凶,简直是张狂无状。”

“父皇,”谢时闵听着皇帝对他的训斥,吓得肝胆欲裂。

他脑袋磕在地上,喊道:“儿子知错了。”

此刻他不敢喊冤,他伤释然一事,只要一查便会一清二楚。

所以此时他干脆求饶,脑袋磕在铺着金砖的地面上,砰砰直响。

谢珣轻闭着眼睛,听着这声音,嘴角弯起一个近乎没有的弧度。

龙子凤孙,也不过如此。

很快,谢时闵的额头上被磕的一片通红,眼看着要沁出血,还是太后年纪大,见不得这般,开口道:“皇帝,你先让九皇子起身吧。”

永隆帝见太后发话,这才开口道:“今日若不是太后替你求情,朕必不会轻饶了你。”

听到这话,谢珣险些要笑出声。

他这位皇伯父倒是一如既往,他不叫谢时闵起身,就是断定太后见不得如此。

这么多人在场,到时候要这件事真的传出去,那世人也必会说是太后包庇亲孙子,而不是皇帝包庇自己的儿子。

果然,谢时闵听到此话,立即给太后:“孙儿谢皇祖母求情。”

太后似乎也被这么多的事情,弄得疲倦不堪,她望着谢时闵,颇为失望道:“哀家观你幼时也聪慧懂事,怎如今竟干出这样的事情。”

“母后且安心,朕必让人严加约束他。”

随后永隆帝转头看着谢时闵,语气冷淡道:“九皇子纵马行凶,言行失状,即日起禁闭半年不得出宫。”

“另文华殿大学士魏泰、刘培福,身为九皇子讲师,却未能教导皇子言行,罚俸半年。”

这样的处置,不可谓不重。

这些皇子的老师,在皇子们未来进入朝堂,都会成为他的帮手。

如今九皇子犯了圣怒,连带着自己的先生都一并被处罚。

谢时闵离开时,看向躺在暖炕上的谢珣,眼底闪过浓浓的惧怕。

疯子。

拿自己的命来陷害他,这个疯子。

不到半日,九皇子的事情就传遍了宫中,各宫都深感意外。九皇子一直颇受宠,这些年他哪怕犯了事儿,也未见皇上重惩。

待之后,得知他是因郢王世子落水一事,而受了处罚。

众人倒又有些理解。

要说偏心,皇上偏心郢王世子简直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去年六皇子加冠礼推后一日,让给谢珣,就已经证明在皇上的心底,谢珣只怕比自己那些不受宠的儿子,还要重要。

如今九皇子的事情,似乎叫众人得重审谢珣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样的宠爱,可真叫人羡慕。

谢珣刚回王府,皇上的赏赐就跟着下来,如流水般进了王府库房。

郢王爷和王妃这才知道,谢珣入宫一天,竟遇到了落水之事。吓得郢王妃这几日都不让他再出门,甚至发话,要是谢珣出府,就打断清明的腿。

清明不由哭丧道:“明明晨晖也是公子的侍卫,怎么王妃单单只打断我的腿。”

“谁让你总跟着世子爷东奔西跑呢。”晨晖轻笑。

此刻正坐在书房内的谢珣,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晌都没翻动一页,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在看。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咕咕、咕咕的声音。

是信鸽。

清明走过去,将信鸽腿上的东西取下来,送到谢珣手边。

谢珣打开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下:“备车。”

清明:“啊??”

谢珣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清明赶紧跟上:“世子爷,您真想让王妃打断我的腿?”

“你的腿不是还在呢。”谢珣低头看了他一眼。

清明哭丧着脸,可是谢珣已经吩咐身边的晨晖,把他外出的衣服拿来。

晨晖年纪比清明大,性子更沉稳些,主子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

晨晖去拿了一套简单的月白银丝团花暗纹长袍,腰间系着一根巴掌宽的束腰,伺候谢珣穿上后,衬得他身形清卓挺拔。

“要不属下跟世子爷出去一趟吧?”晨晖到底还是心疼清明,不舍得他这双腿被打折。

谢珣却回头看了眼清明,“不用,还是清明跟着。”

清明嘴角正要下撇,就看见谢珣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吓得他赶紧扬起嘴,再不敢露出一点哭丧。

看来世子爷,今个是打定主要要断他这双腿了。

只是谢珣上了马车,清明坐在外面,抬头看了眼天空:“世子爷,今个天气阴沉,只怕路上还会遭雨。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一直都上马车了,清明还没听主子吩咐要去的地方。

直到马车里头传来清冷声音:“护国寺。”

清明扬起的马鞭,险些要从手里掉下去。

自打去年闹出出家的事情后,郢王爷和王妃对寺、庙、佛这样的字眼格外在意,特别是王妃,以前极热衷烧香拜佛的一个人,连家中的小佛堂都叫人拆了。

“世子爷,王爷和王妃要是知道您又去护国寺,肯定又要打我板子。”清明委屈说。

谢珣的声音再次从帘子后传来:“你再不赶车,现在就去领三十板子。”

啪地一声,鞭子打在车辕上的声音响起。

马车缓缓启动。

护国寺在京城南城郊外,得出城才行。谁知马车走到城南,天上的雨星落了下来,一开始砸在车顶,是滴滴答答的声响。

后来一下子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动静。

雨势在片刻间,倾盆而落。

谢珣坐在马车里,想着方才纸条上的话,是他师兄释然送来的。

他要找的那个人,明明有了些眉目,却又让对方石沉大海,再无半点消息。

倒不愧是让天下人称赞的人物。

突然,马车急急停下,这样的前倾惯性,车内的谢珣却身形稳如松,没半分晃动。

“世子爷,前头有辆车陷进泥坑里了,挡了道。”清明在外面说道。

谢珣没掀帘子往外看,只等着对方将车挪开。

然后,一个清泠如泉水击石的声音,透过雨幕穿透而来:“对不起,我们的马车暂时挪不开,请稍等片刻。”

谢珣微怔,在低声一笑后,掀起帘子望向车外。

沈绛觉得她今个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

她去接胭脂铺子第一批原材料,这是新铺子重新上架的第一批货,所以她一切都亲力亲为,绝不假借人手。

谁知马车在这里陷入泥坑,半车的货往一边歪。

卓定和车夫推了半天,都不见马车动弹。

后面又来了一辆车,还挡着别人的道,于是沈绛也顾不得躲雨,扔掉手里的伞,就跟着他们一块推。

“三公子,您别淋着雨,还是让属下来吧。”卓定着急道。

沈绛双手攒劲,用力的同时,说道:“闭嘴,有力气说话不如一块推车。”

天际落下的大雨,将整条街都遮的雾气蒙蒙。

昔日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小姐,似乎从那场梦境开始,注定要在这泥泞里挣扎。

大雨打在她的脸上,沈绛狼狈的几乎睁不开眼睛。

直到一把伞,悬于她的头顶。

雨水陡然被阻挡,沈绛抬头,目光向上,就看见一张光风霁月的脸。

“伞拿着。”谢珣往前一递,哪怕是在这样滂沱的大雨中,他的声音依旧如春风般温柔。

沈绛愣着还没回过神。

突然,天空中一道巨大而又明亮的闪电,直劈而下,仿佛要将阴沉的天幕撕裂成两半。

谢珣低低笑了声,说道:“我与三姑娘,原来是天打雷劈都斩不断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