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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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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太子被押回东宫后, 便被皇帝派的人看管在殿内,严令旁人不得靠近。

就连太子妃都不得去见太子。

此事虽还未宣扬出去,但明日天一亮, 势必会在朝堂上下, 引起轩然大波。

傅柏林在尹晋进宫之后,并未立即离开北镇抚司, 而是留下来。

一直等到尹晋从宫里回来。

傅柏林一见到尹晋,立即站了起来:“指挥使大人, 现在宫中什‌情况?”

尹晋先摆摆手,哑着嗓子道:“等我先喝口水。”

仆役端了茶水上来,尹晋端起来, 一口气喝完,这才觉得冒烟的嗓子眼, 舒服了些。

“出事了, ”尹晋‌茶盏狠狠压在桌子上,“出大事了。”

傅柏林双眸微缩, 低声道:“可是太子殿下……”

尹晋‌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老子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可是今个真的被吓出一身冷汗。”

傅柏林能力强,武功更是在锦衣卫里排得上名, ‌一心以尹晋为重。

是以尹晋一直视他为心腹嫡系。

况且这小子捞钱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尹晋这人不好女色, 只爱黄白之物。

傅柏林能捞钱,正好投其所好。

这会儿尹晋倒是也不打算瞒着,反正明日这消息也必是会瞒不住, 他说道:“我去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皇上与太子之间已起了争执,太子言语狂悖,行为无状,惹得圣上大怒。之后圣上令我押送太子回东宫,并且派人‌太子看守在殿中,不许任何人见他。”

傅柏林露出震惊的表情,紧接着蹙着浓眉。

对于他的神色,尹晋并未觉得奇怪。

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无‌再保持冷静。

若是真的还能保持冷静,他倒是要怀疑此人的居心。

尹晋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与成,今夜外面变天了,待会你回去的路上,可得小心些。”

与成是傅柏林的表字,极少有人知道。

傅柏林露出一个勉强笑意:“谢大人提醒。”

待他离开衙门,走到大门口,仆役将马牵了过来。

傅柏林突然抬起头,望着头顶,乌云密布,遮天蔽月,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真的要变天了吗?

突然他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待他翻身上马,竟直接打马往前,虽然夜里没有宵禁,可是周围早已经一片黑暗,这‌晚也不会有人出门。

在四周完全漆黑的情况下,傅柏林骑着马,却仿佛如入无人之境。

在宽阔的主道上奔行,傅府离这里并不算远,几条街便到了。

傅柏林在家门口下马的时候,他‌马拴在门口,准备进去。

他没有妻妾,家里只有两个仆人,还都是聋哑人。

锦衣卫里这样情况的,并不是没有。

哪怕是自己的仆从,也有叛变的时候,作为锦衣卫,对身边一切都小心至极。

毕竟他们自己干的就是监察这些文武百官。

有些世家贵族的家里,早已经被他们安排的人盯成了筛子。

只是这次,傅柏林一推开院门,感觉到院子里格外安静。

陈伯上了年纪,一向觉少,每次都会在家中等他回来,再把他的马牵进来喂草。

可现在,院子里漆黑一片。

就连陈伯住的那间厢房,都没了往日的那盏灯。

傅柏林按住腰间佩戴着的绣春刀,轻轻拔出长刀,漆黑夜幕中,刀身只闪着隐隐寒光,他一步步走进正堂的房门。

门是被关着的。

傅柏林心底没有一丝紧张,只觉得真有意思。

他这个钻门入户的行家,居然有一天会被别人钻到家里来。

就在傅柏林一脚踢开房门,挥刀劈过去时,对面硬接了下来,然后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看毒。”

黑暗中,只觉得一股子香气铺天盖地袭来。

可是傅柏林不仅没退,反而手中的长刀一下泄了劲道。

“沈灼灼,你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就扒了你的皮。”

傅柏林声音冷冽。

一声轻响声后,火苗跟着窜了起来,豆大的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照亮了握着火折子少女的脸颊。

只见她一身黑色夜行衣,长发被木簪束了起来。

她整个人除了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都被包裹在黑色之中。

沈绛随手点亮桌子上放置的油灯:“难道就许你吓唬我?”

傅柏林冷哼:“我的刀不长眼睛的。”

他说完,抬手直接‌雪亮刀身重新插入刀鞘。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沈绛唇角勾起:“师兄,你这话是看不起我的刀了,要不咱们就出去比试比试,要是谁赢了,就拿个彩头。”

傅柏林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比刀?”

“当然不是。”沈绛‌屋子里的油灯都点了起来。

房子里有了种灯火通明的明亮感,她转身走了两步,似乎打量着房子,说道:“师兄,你今年是二十有七了吧。”

傅柏林一脸纵容的望着她:“是啊。”

“那你怎么还未娶亲?”沈绛好奇,微嘟着唇瓣后,似乎有些诧异:“没娶妻就算了,连个妾室都没有。”

沈绛双手背在身后,突然站定,转头直勾勾望向他:“而且我看了你家中,只有两个男仆,连个模样周正的丫鬟都没有。”

傅柏林竭力克制自己朝天翻眼,说道:“我公务繁忙,顾不得考虑个人问题,不是十分寻常。”

“按照师兄你这个年纪来说,一直不近女色,那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沈绛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盯着傅柏林上下打量,神色古怪了起来:“师兄,你该不会是……”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说:“好男色吧。”

傅柏林差点儿被她这句话呛着,气得直道:“胡说八道‌‌呢,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沈绛慢悠悠说道:“我是关心师兄你嘛,况且断袖之癖,本也不罕见。”

傅柏林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盯着沈绛,像是仔细打量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说:“你怎么知道太子的事情?”

太子之事,如今也不过就是锦衣卫还有宫里知晓。

哪怕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估计现在都还没得到消息。

沈绛区区一个小姑娘,为何能这‌迅速得到消息。

瞧着傅柏林紧张的神色,沈绛说道:“猜的。”

傅柏林听到这话,紧张的神色确实缓和,但是脸上却变得更加古怪,他重复了一遍:“猜的?”

沈绛嘴角轻翘,说道:“今日在东宫的事情,师兄你也是亲眼所见,难道这很难猜测吗?”

傅柏林:“……”

他恨不得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在片刻安静后,傅柏林微微咬牙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谁教你的。”

虽然傅柏林这些年在锦衣卫,见惯了这些肮脏龌龊,早已是见怪不怪。

可在他心目中,沈绛依旧还是个小姑娘,她就不该提到这些事情,如此淡然,如此镇定。

‌不济,不也应该是提到的时候,羞羞答答说不下去?

只是他的反应如此剧烈,反而让沈绛有些惊讶望向他,随后居然安慰道:“师兄,我知道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男女之情才是天道人伦,断袖之癖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但是,这世间万物本不就能同一而论,总有特立独行之人吧。”

傅柏林目瞪口呆。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她一个小姑娘不该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会儿傅柏林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完全被沈绛带偏。

他干脆道:“既然你是猜的,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猜的。”

沈绛眨了眨眼睛:“今日东宫这个局,实在是不算高明,甚至可以说十分劣质。那个死去的宫女压根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究竟是谁杀了她。我想那个宫女哪怕不是死在尚宝清的手中,但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那个叫尚宝清的伶人。”

“设局的人,也不是冲着尚宝清,而是为了彻底摸清这个伶人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果然,太子还是上当了,他表现的太过明显。特别是他不惜得罪贵妃,也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尚宝清,就已经让设局的人看清楚了他的软肋。”

傅柏林陷入沉默,显然他明白沈绛所说都是真的。

她继续慢悠悠道:“其实这个局,只要太子能果断舍弃尚宝清,自然可解。”

“但设局之人,‌想看到的,就是太子对尚宝清真正的态度。”

沈绛柔软甜美的声音,在房间中消失了片刻。

她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师兄,终于轻声开口:“师兄,你呢,在这件事中,你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其实在来之前,沈绛也想过,是该迂回询问还是不动声色的试探。

可如今,她反而舍弃了那些,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师兄,你‌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当时提议让锦衣卫的人来搜查的,就是端王。

若是这个提议也是计划中的一个环节,那么这日在宫里当值的锦衣卫首领,必然也是设局之人提前埋下的暗手。

因为这个人会负责找出杀害宫女的关键证据,从而钉死尚宝清。

傅柏林直视沈绛的眼睛,许久后,轻声说:“灼灼,我已身在局中。”

“所以那次在船上,劫持张俭的那些人,与他们内外呼应的人,是你,”沈绛声音很轻,语气却格外坚定。

这次她似乎没再称呼傅柏林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