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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投机倒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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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

莫茹看着他们, 你们还真能扣帽子,说俺们是特务, 我看你们才是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呢。

她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些人专门堵在这里欺负进城的农民, 欺负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进了城就畏畏缩缩吓得要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明愈自然也想到了,他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不是冒充工作人员来吓唬我们老百姓的吧!我看你们像劫路的!”

那几个人一怔,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还真让周明愈和莫茹给猜到了,这群小子正是假扮治安人员, 专门守在城乡交界地勒索进城百姓的。

那些远道而来又不了解城里状况的乡下人, 本身就少见识、胆小怕事,见到这么多执法人员自然会被吓唬住的。

尤其那些有急事的、需要去医院的,本来就着急,现在被人拦着更加慌里慌张不辨真假, 基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当中领头那个瘦高个, 戴着一顶蓝色带前帽檐的兵帽,名叫邱磊。他叔是治安办的,整天带着人在大街小巷巡逻,严抓那些黑市贸易的小贩儿以及闹事的混混。他甚至听说治安办还辅助抓过什么坏分子、特务之类的,学以致用,他立刻就丰富自己“伪治安队”的派头。

一般市民都怕被人说是特务,更别说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要是威胁他们是特务必须逮到治安办去审查然后再被送去公安局,那他们能吓得尿裤子。

当然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了。

“呔,你这个泥腿子,你说谁假冒的呢?我们可是地地道道的治安人员!”他拍拍自己手臂上的红袖章。

那是邱磊从她嫂子那里偷来的红布,上面没有印字和真正的治安人员当然不同。

但是乡下人怎么会知道?

他这样一说,周明愈更笃定他是假扮的,就大声喊道:“来人啊,有人假扮治安人员欺负老百姓!来人啊,有特务――”

他扯开嗓子一喊,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传得老远,立刻就有真正负责巡逻的人大喊一声朝这里跑过来。

“他娘的!还真有二愣子呢!”邱磊也急了,没想到周明愈真敢喊,他们假扮了这么久,勒索过那么多钱物都没露馅呢,今儿遇到个二愣子。

他瞅了一眼,喊一声“走”便带头先跑了,其他人也立刻呼呼啦啦地跟上逃跑。

周明愈喊道:“喂,你们别跑!”

他一喊那些人跑得更快。

很快俩治安人员就跑过来,喝道:“怎么回事?”

周明愈立刻报上来历,又把那几个小混混拦住他们假扮治安人员的事儿报告一下。

那俩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也懒得麻烦就没再盘查周明愈俩,看他们一个农家小子一个大肚子估计就是去医院的,摆摆手,“没事啦,赶紧走吧。”

周明愈立刻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胆怯样子,“同志……那个,请问,医院怎么走?”

其中一人指了指,“往前一直走到人民大街,再往右拐一直走就看到了。”

周明愈道了谢,赶着驴车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驴开始拉屎,驴粪蛋子骨碌碌滚在路上。

另外一人厌烦道:“这些乡下人非要赶着牲口进城,拉屎多脏啊,以后就不能让他们和牲口进城。”

周明愈笑道:“同志们别嫌弃,可不能小看这驴粪蛋啊,这个跟大家的供应粮挂钩呢。”

他看那个人脸都绿了,笑道:“这都是农家肥啊,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要是没这个庄稼长不好,庄稼长不好就交不上公粮,没有公粮你们的供应粮哪里来啊?”

所以这驴粪蛋子就是你们的口粮,怎么能嫌弃呢!

莫茹抿着嘴笑,她怎么不知道周愈还这么贫呢。

周明愈说着就麻利地从另一侧车辕上扯下一个细长的麻袋,抽出一把小铁锨,回去利索地把驴粪铲进麻袋里,又挂回车辕去,还跟那两人笑道:“俺们带了拾粪工具的,不浪费农家肥也不污染城里卫生。”

那人脸都黑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摆摆手,“走吧快走吧!”

指路的那个还觉得这青年怪有意思的,第一次见有人赶着牲口自己还拾粪呢,他笑道:“你干得不错,快去吧。”

周明愈就道了谢,赶着驴车拉着莫茹去济民医院。

这是他俩商量好的路线,人生地不熟的不能去市场卖东西,那样很容易就被抓到。因为那些治安红袖章就是在各大菜场周围转悠呢,他们火眼金睛的看着一点苗头就能抓到资本主义的尾巴。

最好的地方肯定是居民区、医院,而这时候最大的居民区就是工厂的家属楼,他们只需要去医院以及工厂附近搜寻买家就可以。

走出一段距离,莫茹就拿出来一些鸡蛋放在箢子里,用褂子半遮半掩地盖着,还把一些蒲扇、草盒、面花模子、篦子的放在外面显眼处。

高进县城根本就不大,如果不是城墙拆掉四关聚集了不少村落,地方更小。

城内只有一条南北大街,原来叫南门里街,往北通到官衙,官衙前面一条东西大街,直达东西城门。再往南就顺序排着二街、三街两条东西大街,另外就是一条状元胡同,也算是东西贯穿的小街道。

而南北向的街道很少,多半都是狭窄、短小的胡同。

济民医院并不是那人说的在东西大街上,而是要拐两次。

周明愈对道路不熟,有几次差点进了小胡同,那些胡同口看着挺宽敞,但是里面狭窄逼仄得很。像轿杆胡同、老鼠胡同,宽不过一米半,抬轿子进去都没法掉头,更不用说赶车进去。

还没去医院,两人居然绕到一个工厂的家属区,刺鼻的酒糟味儿表明这是高进县城的酒厂,专产高度高粱白酒。

家属区也都是平房,并没有什么楼房,看着都破破烂烂的,不过好歹是砖瓦房,比农村可好多了。

莫茹笑道:“咱们也算歪打正着。”

她火速又拿出俩箢子来,用手巾搭着。

周明愈瞅了瞅,见有几个老太太一边看孩子一边闲聊顺便织毛衣呢。他就赶着驴车过去,见了一个老太太问道:“大娘,我打听个人家。”

那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戴着一个黑铁圈发箍,一双眼睛却还清亮,“你打听谁嘞?”

周明愈眼睛瞄到巷子口写着宫家巷,就随口道:“宫为民家。”

那老太太摇头,“俺们这巷子里没有姓宫的,你找差地方了,他住哪里?”

周明愈看向莫茹,“媳妇儿,表舅住哪里来着?叫什么胡同?”

莫茹憋着笑,挠挠头想了想,“好像叫什么……街,哦对了,说在工厂边上,宫家巷。”

那边老太太就瞅着他们看,估计是到城里来找亲戚,但是人家怕泥腿子来蹭饭不爱招待,故意不告诉清楚免得被缠上。

表舅而已啊,一表三千里呢。

周明愈哎了一声,“知道咱们不识字没来过城里,也不和我们说清楚了,咱又不是白来混饭的,还带了这么些鸡蛋给他呢。”

莫茹就配合着把褂子一扯,露出一箢子鸡蛋来。

那几个老太太虽然一直都在忙活手里的活儿,眼皮都没抬起来,却在鸡蛋一露出来的时候立刻都睁大了眼睛。

鸡蛋!

周明愈就故意抱怨那个“表舅”忽悠他们,说给他们帮忙让他们只管来找,结果来了又找不到。

几个老太太瞅瞅胡同没有闲杂人,立刻就围上来,“小老乡儿,你这鸡蛋怎么卖的?”

莫茹连声道:“大娘,咱们可不能卖,俺们这是要去表舅家办事儿的。”

发箍老太太笑道:“估计是找不到的,你们带了这么多,总不能都便宜他了,不如换点钱回去啊。”

莫茹就和周明愈对视,犹豫道:“小五哥……你说……表舅……”

周明愈道:“他怎么能忽悠咱呢,不能啊,说帮咱们买了红糖和药来拿的,怎么不告诉我们准的地方呢?他是说宫家巷吧。”

莫茹点头,“是的,就是!”

几个老太太已经开始两眼放光了,这鸡蛋真好,新鲜!个大、光泽好!

粮油店的鸡蛋都是外面发过来的,好的都被挑走,剩下一些不新鲜、个头小的让居民去买。老人家本来就精打细算,自然诸多不满,现在看到这么好的鸡蛋,绝对不能放过!

从前他们也能从四关的农村里买一些,但是入夏以来突然管的严起来,整天派治安办的人下乡监督百姓们往供销社送鸡蛋,还不许他们进城私卖,抓到就没收罚钱还带去治安办公室扣押教育,吓得他们都不敢来。

“小伙子,你买红糖啊?俺跟你说,红糖可贵呢,得五毛五一斤,还不一定买的着呢。”

周明愈立刻道:“大娘你家有啊?你有我们和你换啊。”

“那你鸡蛋怎么卖的,一个几分钱?三分?”发箍老太太两眼放着精明的光。

莫茹:……你挺会啊。

周明愈道:“大娘,俺们可不卖的,要是找不到表舅,俺们就送到城里供销社去,直接换糖了。”

老太太们急了,“哎,我说你别走,我们要买几个,四分钱一个。”

莫茹道:“小五哥,咱们快走吧,大娘们也忽悠咱们呢,这城里人真不厚道,耍弄咱们。表舅说城里鸡蛋起码两三毛一个呢!”

“哎呀,我说小同志啊,你可别让你那个表舅忽悠了,他一看就不是个实在人。城里哪里有那么贵啊,我们去粮油店买一个才五分钱呢。”

莫茹:你五分钱你不能随便买啊,你一个月也就是买一斤半斤的。打量她不知道呢,早就在冯如那里打听好了。哈哈。

一个老太太家里有产妇,三个儿媳妇生了一堆孙女,前些日子小儿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孙子,还高兴着呢。她道:“我可要多买一些,小同志,你几分钱卖?”

周明愈寻思和家里人说的是六分钱,那也不能白跑啊,他道:“俺们也不要多,就八分钱一个,大小一样。”

老太太立刻道:“我家去拿家什儿,你别走哈。”

她动作也快,眨眼间就从屋里端了一个搪瓷盆出来,又从兜里掏出小手帕拿了4块钱,豪气道:“我买五十个!”

老人家真有钱!

莫茹笑得眉眼弯弯的,“好嘞,给您捡大个儿的!”

数了五十个,老太太交了钱赶紧送家去,免得被人看到。

其他老太太见鸡蛋一下子少了半箢子,也急了,“我也买点儿。”她们纷纷家去拿家什儿,还有人顺便去叫家里没出来的老邻居,很快一群老太太涌出来,其中还有三个小脚老态,一步挪三指,生怕自己慢了被人抢光,想喊还不敢大声喊,“你们慢着点,给我留点,留点。”

那发箍老太太就说风凉话,“我说小老乡儿,你这鸡蛋是不是不新鲜?你怎么这么多鸡蛋?你们家养了多少鸡?现在可不让养那么多吧。”

她一边挑刺儿一边死死盯着那几个箢子,看着鸡蛋越来越少,就有些着急,但是还想杀杀价。

都说农村往供销社送鸡蛋就是3分一个,他卖8分,赚多少呢!

虽然平时他们都说钱不见得有用,票才最重要,因为有票才能买到东西,没有票只有钱是没用的。用票可以换钱,但是用钱不一定能买到票,毕竟家家户户都是定额的,数量有限自己吃都不够,也没得往外卖。

可这时候看到有不用排队限额就可以买的鸡蛋,她又只盯着眼前,寻思怎么才能便宜点。

一个老太太提醒她,“我说你还不买?等会儿都下班回来,一下子就抢光了。”

另外一个老太太也和她们嘀咕道:“就是啊,城关的都不敢来卖,要是卖至少一毛二一个呢,快点吧。”

周明愈一听赶紧道:“啊,还抢啊,你们城里这么吓人,我们可走了,不能被抢光。”

说着他就让莫茹赶紧收钱走人。

发箍老太太一把拉着车壁,“这么大个小伙子怎么那么不顶事儿?谁敢抢啊?我们说的是买,你放心就是了。”

莫茹忍着笑,拿着一个草编的圆形笸箩给老太太看,“大娘你们家缺不缺这样的小笸箩装针线、吃的都可以啊。”

那些面花模子、木梳、小木匣子、篦子等炊具也都露出来。

一个老太太对蒲扇很感兴趣,“这个看着不错。”

莫茹和周明愈早就商量过价格的,这时候农产品、手工品不贵,贵的都是工业品、化工等。

她道:“我们这个比别人的更结实,你试试,掰不断的,起码用三年。”

麦秸草泡在石灰水里几天,捞出来就淡白色,用尺子刮扁然后编起来,一般是圆形或者芭蕉扇形状。下面有一个木柄,技术不好的人木柄装不结实,容易坏。柳秀娥这个是周玉忠特意做的木柄,比别人的好很多。

以后买了染料,还能把草染各种颜色,那样就更好看。

当然,再好也就是一个必需品,不能贵了。毕竟扇风大家都一样,蒲葵扇风更大,而这个优点就是好看,取材方便。

老太太就问多少钱。

莫茹道:“一毛一把。”

集上或者供销社买的蒲葵扇也要一毛左右一把。

老太太纷纷说贵,“这个风小,我看也就是五六分一把。”

莫茹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不说话,买东西的都是这样,看上喜欢的东西就要挑刺,总怕买贵了。

周明愈就道:“大娘,这个扇子能扇风能挡雨还能坐着呢,不怕压的。”

一个小脚老太太开始哼小调儿,“蒲扇本是一把草,河边姑娘编得好;若说不是无价宝,家家户户离不了。中,我买两把,家里的都劈了。”

很快她们又看到了木梳、面花模子、篦子、篦梁等炊具,立刻感兴趣地问问价格。

面花模子是木头雕花加工的,所以要贵一些,供销社要六七毛,莫茹就要五毛钱。这个东西买了能一直用,只要不摔坏可以用一辈子甚至孩子继续用都没问题。

草盒子两毛一个,也能用很久。

枣木梳子不多,就只有五把,她要四毛一把和供销社一个价格。

至于做饭的篦子,两毛一个,篦梁三毛……其他的零零碎碎她也报了价格。

面花模子很受欢迎,过节或者有什么喜事的时候做喜面花要用,篦子等炊具也是必需品,而且也算消耗品,旧的日常用,买了新的过节蒸大饽饽用。

等几个老太太都买了几样东西以后,鸡蛋卖掉小两百个,其他小东西也卖了几样。

周明愈感觉差不多要走的时候,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大爷拎着小箢子出来,“等等,我也要买。”

到了跟前他埋怨道:“我说你们有好东西怎么吃独食,也不知道招呼一声。”

发箍老太太看箢子里鸡蛋不多了,赶紧道:“哎呀,我想起来了,闺女那次还说让我给买点鸡蛋呢。”

要是现在不买,回头去粮油所里可没的随便买。

她多买点给闺女家、儿子家,到时候要他们一毛钱一个,也可以赚呢。

这么一张罗,发箍老太太一下子买了五十个去,倒把新来的老大爷给吓了一跳,“你给我留点。”

莫茹道:“大娘大爷你们小点声,要是把治安办的人招来了,咱们可要一起被抓进去。”

很快又来了几个妇女,也8分一个买了一些鸡蛋去,又没了一百来个。

一个妇女道:“你们别走啊,我去问问他们要不要。”这时候还没下班她去问问关系要好的人,要的话就帮忙买。

她这么一说别人也说去问问,让周明愈和莫茹不要走。

莫茹怕有点不安全,悄悄道:“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刚才几个老太太买鸡蛋的时候她就套话,知道城里除了酒厂还有一个面粉厂,在另外一边儿。

周明愈就道:“大娘,俺们得走了,还得去供销社呢。”

两个负责看着他们的老太太忙道:“别急别急,再等等。”

很快又有俩妇女看见,飞奔而来一人买了十来个去,草编盒子、梳子等小玩意儿也卖了几样儿。

过了一会儿那些妇女还没回来,两人就不肯等了,莫茹把东西一收,就让周明愈赶车走。

俩老太太道:“别走,别走,很快就来啦。我和你们说,你们就在这里,下班时间一到保管把你的鸡蛋都买走,你也就有钱去买红糖扯布了。”

莫茹道:“大娘,这要是不抓,俺们巴不得下班时间大家都来呢。”

人多嘴杂,到时候难保就传到治安人员耳朵里,那可就麻烦。

正说着,胡同口有人喊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抓投机倒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