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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男人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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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丁兰英从东厢出来, 抱着一家子换下来的衣裳趁孩子睡了赶紧洗洗,干了明天好换着穿。

她听见周诚仁的话也笑道:“是应该给妮儿评多点工分, 我们看着有她拿虫子今年咱们队的棉花得多收好些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好的地块一亩地能收100斤左右籽棉, 差的可能就五十斤,那些太差的还可能绝产!

这时候棉花要说绝产也是很容易的,虫子猖獗病害严重或者夏天一场冰雹,就够棉花受的。

今年看那些叮叮当当的棉铃桃,感觉比以往多好些,到时候好的地块起码能收两百斤籽棉吧?

棉花和别的庄稼有所不同,收不收有时候真的不只看人勤不勤快。农药不普及的时候还得靠虫子大发慈悲, 它们啃得多, 就算你再勤快施肥锄草也是没用的,一夜之间就能啃掉一层棉铃桃儿。

尤其盛夏时节,棉花地里虫子猖狂得简直让人头大,怎么拿都拿不净。等棉桃大起来, 它们啃进棉桃里去躲着, 除非把棉桃儿揪下来,否则别想拿着它,针扎都不行。还幸亏周诚志发现它们太阳出来之前会出来透气、喝露水,就让人早早去拿,要不啃得还得多。

为了鼓励多拿虫子,他让所有妇女日头没出来就去拿,三个大虫子顶一工分, 可人的动作速度有限,日头出来之前也就拿十个八个的大虫子。

而且比起拿杈子、打顶心、拾棉花,拿虫子更让人觉得劳心劳力。拿杈子、打顶心是一遍二遍的活儿,干完就差不多;拾棉花虽然累,那也是拾一次少一次,还有收获的喜悦呢。拿虫子看似不用负重很轻松,实际站在棉花地里低头弯腰,没一会儿就浑身酸痛,不只是累还出力不出成果呢。天天泡在地里拿虫子,拿不了多少,那棉桃儿一夜就被啃一地,看得人直心疼。

这个虫子,总觉得越拿越多,让人郁闷难受。

一早上一个妇女拿不了几个,还一个个累得头晕眼花,腰背脖子酸疼得很。这样以来很多人不爱去拿虫子,吃力不讨好,就算给工分都刺激不动,导致有些人磨洋工不认真拿,毕竟那虫子躲着也是真不好找。

周诚志见这样不如改改。

人家莫茹早上去一趟,起码能拿两个来回八垄棉花,别人最多也就是一趟儿两垄,而且虫子拿的又多又干净,之后两三天都不怎么见虫子。

所以他就想树立一个典型,要评一个护棉抓虫英雄出来,要给她涨工分!

莫茹和周明愈从识字班回来听说要给她评工分也很高兴,拿虫子是她绝活儿啊,轻松干净还能拿回来喂鸡,现在还涨工分,真是一举多得呢。

第二天一早,妇女们都去棉花地头集合。

张够一直盯着莫茹,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傻子能拿多少工分,难道还比自己厉害不成?

现在一个妇女差的四分,像陈秀芳那样的经常拿四分。

一般的五分,比如说单蝶琴那样的,好的六分,二嫂一般拿六分,好时候拿六分半,吴美英那样厉害也才六分半呢。

而自己日常可以拿六分半,麦收、秋收的时候可以拿七分。

这可是独一份的,二嫂和吴美英都比不上自己。

她觉得莫茹拿个六分顶天了。

周诚志开会向来不多说废话,“棉花地里的虫子越来越多,再不好好拿棉桃儿都被啃光了。咱们大家伙儿都知道明愈媳妇儿会拿虫子,一早上能拿好几十,我看咱们得重新给她评工分。”

有人不信,单蝶琴道:“她真能拿几十个?别是吹的吧。”反正她拿了也没给大家看看,一般人拿十个就不错了。

张够觉得有可能是真的,因为莫茹每天拿回去好多虫子喂鸡呢,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张翠花道:“俺媳妇还真不说谎,要不咱大家拿拿看看吧,虫子都拿回来比比数儿。”

吴美英大声道:“这样好,咱们好好比比,看看谁拿的多,虫子在那里可哄不了人。”

就算大家一起比赛,莫茹也并不担心,现在棉花长得枝繁叶茂,她随便做做样子当掩护就可以。拿虫子的时候,人在地里低着头勤扒拉,花心、棉桃儿、枝叶都要看看有没有虫子,小的直接捏死,大的留着比数量。这些莫茹已经做得很溜,她不需要弯腰低头,只需要两胳膊在植株上一扒拉做个在找的样子就可以,之前每天和别的妇女一起也不会露馅,所以根本不担心。

这块地有点长,一早上别的妇女快的从南头走到北头,一般人根本走不完,要想拿棉桃儿里的虫子只有日出之前才有用,太阳出来热起来它就缩回去根本拿不到。

莫茹至少走俩来回,端看她体力以及脑力的承受度。

她从一个垄走过去煞有介事地低着头扒拉,却不像别人停留的时间那么久,走得要快一些。

张够和单蝶琴一左一右跟着她,单蝶琴道:“你走得那么快,虫子拿了吗?”

莫茹没理她,只管走自己的。

张够就在后面扒拉,里里外外的恨不得把那棵棉花薅出来拆零碎了看,连找了几棵,果然没有虫子。

除了张够,还有人不服气的也去扒拉,只要莫茹拿过的就有人检查,果然一个虫子都没找到。

而她们拿过的,周诚志检查一下就能拿出虫子来,他也没法说什么,太细了拿了棵数就少,没有办法的事儿。

他去了对面地头等,看莫茹已经快到地头他就招呼其他妇女快一点。

好不容易等十来个妇女都聚拢过来,各人拿出自己抓的虫子。

张翠花算拿得多的,有十一条,张够也拿了十条,实在是那些虫子太狡猾,也可能时间有点晚,它们又钻回棉桃儿去了。

最少的单蝶琴有两条,还一个劲地咧嘴犯膈应,“哎呀,我拿不了虫子啦,我看到虫子浑身发麻,我要是干别的还是很快的。”

吴美英道:“你拿不了那人家莫茹能拿,不是正好?”

工分是肯定得给涨的。

大家都让莫茹拿出来,莫茹这一趟拿的虫子悄悄地装进周诚志给她的瓶子里,便直接把瓶子交出去。

大家虽然都是做惯农活儿的,可看着一瓶子虫子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张翠花乐了,嘿,家里的母鸡又有肉吃了,这可都是蛋啊!

周诚志让人采了一个大梧桐叶子过来,直接把虫子倒在上面,让人数数。

吴美英自告奋勇,她和陈秀芳俩一起数。

众人都盯着她们手里的小木棍,看着扒拉一个又一个虫子,“1、2、……15……25………50……78!”

要是3个虫子一工分这是……有人不怎么识数的就算不出,陈秀芳道:“26分呢,都要三十工分了。”

众人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莫茹也太厉害了,要是这样比男人割麦子还厉害呢!那时候收一亩麦子才给三十多个工分,现在一早上拿虫子就这么多!

周诚志扫视了一眼,道:“明愈媳妇儿可真是咱们周家庄的护棉英雄。”

吴美英大声道:“真是,抓虫劳模!护棉英雄!”

周诚志又道:“以后就让明愈媳妇儿早上专门抓虫子,其他的活儿不用管,大家没意见吧。”

吴美英又带头喊这样很好,以后大家不用忙活抓虫子头大了,其他人也乐意。

周诚志:“那看看评分吧,觉得多少分合适。”

众人叽叽喳喳的有说六分的,有说七分的。

张够站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要说自己家人,她觉得十分才行。

可要是莫茹拿十分,那岂不是顶男劳力?

男劳力是什么概念?还得周诚仁这样的才能拿十分,队里不少男人只能拿九分、九分半呢。

那婆婆更看不上自己了?

丁兰英也想说十分,不过自己家人不能自己说,只能忍着。

吴美英喊道:“想什么啊,就得十分。”

陈秀芳几个也说是。

张翠花一点也不谦虚,站在那里乐滋滋地笑,“这么多虫子,十分一点也不多,要是算工分,俺家一家子都不用干活媳妇儿一个人就能养活了,哈哈哈。”

莫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拿虫子多轻松啊,而且她拿虫子是不需要看日头的,太阳出来也不怕,只不过她不想被晒出油所以才一早来拿的。

十分已经很好了,和男人拿一样工分呢。

周诚志:“谁有不同意见吗?”

单蝶琴倒是有,可也没用啊,她看出来了,周诚志早就想给莫茹十分,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没有把握的事儿,他从来不干!

之前给莫茹五分他怎么不用开会呢?

周诚志见没人反对,“那就这么着了,明愈媳妇儿,以后咱们棉花田的害虫就靠你来消灭了。”

莫茹笑道:“请队长和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你们交给我的光荣任务。”

既然她有这个能力,而大家又委以重任,那她自然会好好对待的。

她油然而生出一种使命感,她知道自己挺娇气的,让她和别的女人那样顶着三十多度的大日头见天锄地薅草、割麦子掰玉米她真的受不了,所以能有一样专属于她的工作,还是非常自豪的。

其他人羡慕地看着她,十分啊!

这可是莫大的光荣啊,是队里对一个妇女的肯定!

虽然现在四处都在说“妇女顶半边天”,可实际上不管是生产还是分口粮,男人还是比女人的多的。毕竟男人比女人力气大,男人比女人胃口也大啊。所以哪怕都锄地,男人十分,女人就只有六分半,大家都这样也就没得好争。

迄今为止,全村还没有一个女人能拿十工分呢!

就算妇女主任走后门,那也不过是九分啊。

莫茹,居然就能拿十分,和最能干的男人一样的待遇!

这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原本还有些怀疑她拿不了那么多虫子的妇女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这是有目共睹的啊,大家都眼睛瞅着呢,人家就是拿了那么多虫子。

自己累得浑身酸痛也就拿了八/九个,人家一趟儿就78啊,要是算成工分就要三十,一对夫妻带着孩子的,一天也没有三十分啊。

真是厉害!

有些人瞅莫茹的眼神都开始格外热情起来,看得莫茹都有点起鸡皮疙瘩,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她不能理解的神秘渴望。

周诚志道:“以后棉花地拿虫子的任务,就靠明愈媳妇儿,至于拿杈子打顶心拾棉花,还得大家伙儿一起辛苦。你们的工分还是照旧,以后不用天天拿虫子了。”

她们一直嚷嚷宁愿干别的少点工分也不要拿虫子,现在如愿以偿,虽然有些人心里还不是很乐意,却也不好说什么。

大部分人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拿虫子又累又不出成果。

莫茹还给周诚志出主意,“队长大爷,咱们捆一些杨树枝插在地里,能吸引那些棉铃蛾子,让它们不能整天往棉花上下虫子。”

这是她听周明愈讲的。

周诚志在除害虫这块上花了很多心思,和张根发那种不一样,他是想着怎么把农田里的害虫减少,也让队员们提了不少意见。

只要有人提个方法又不是很麻烦,周诚志都要试试,有用保留,无用拉倒。

他让割草的孩子们去捡杨树枝,到时候拿到棉花地里来,一丛丛插在地里,看看能不能吸引蛾子。要是能的话,就每隔一段距离都放一个,抓蛾子比虫子更有必要,防止它们产卵,来年的虫子就会少很多。

下工回家的路上,吴美英笑道:“今年棉花丰收,等交了任务以后,队里还能分棉花呢,到时候肯定是按照工分多少分的,我们乐意莫茹同志头一个分。”

分口粮为了保证弱者也能有饭吃,所以会劳三人七或者劳四人六,但是分这些非口粮的农产品基本就是按照工分来的。分了口粮还有工分结余的人家,被挂账户给抹了没钱分,那就可以按户分其他农产品。这也是对那些工分多的人家的一种照顾,免得有些劳力多的吃亏太大影响大家的工作热情。

周诚志也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补贴一下工分多的家庭,顺便平衡一下队里的矛盾,免得有人牢骚。这样工分多的人家也开心,劳力少人口多的也不好意思反对,毕竟他们一个劳力带着四五口人吃饭呢,全靠村里人帮衬,要是再和人家计较非口粮农产品就太不识趣了。

张翠花也挺高兴,毕竟能分棉花他们家就得头一份儿呢。

今年家里要用棉花的事儿挺多的,小五媳妇儿要生孩子,到时候孩子棉衣、被子都得做。老头子的棉裤棉花都滚了球,冬天薄了不行,老寒腿疼得要命。还有老四也得预备娶媳妇,肯定得预备棉花呢。反正处处都都需要,棉花比棉布还缺!

晌午时候,一家人听说莫茹被评为十分,全村第一个十分的女同志,都非常高兴。

尤其是周明愈,他媳妇儿拿十工分比他自己得了什么荣誉还骄傲,“娘,以后没自留地了,我也得去上工挣口粮。”

虽然媳妇厉害可以养着他,可他不能自甘堕落吃软饭啊。之前装病要盖房子,现在房子盖起来身体也好了,他没有借口继续呆在家里。反正队长是自己大爷,以后要是有事请假也好请的。

丁兰英也笑道:“妮儿真能干,要是今年能分棉花,就是你的功劳,全村都得谢谢你呢。”

莫茹很不好意思,“你们别夸我了,种棉花护理棉花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也就会拿虫子,其他的都不会呢。”

张翠花若有所指道:“咱们家从来就没有吃闲饭的!”其语气骄傲自豪溢于言表。

看着他们都那么恭维莫茹,张够心里又酸又委屈,自己做了那么多也不见谁来表扬一句,莫茹不过是拿个虫子就成了护棉英雄。

以前她总嫉妒莫茹傻子不用干活儿,说她在家里吃闲饭,现在莫茹直接拿男人的工分,她嫉妒羡慕之余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说实话,莫茹拿虫子被队长和队员们评十分,张够内心深处还是非常震动的。

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可是实打实的本领,是一种莫大的光荣!

十分可是最能干的男劳力的工分啊,很多男人也才拿九分呢!

周明光一开始都只能拿九分呢,去年初才开始拿十分的。

所以,这种复杂的,羡慕嫉妒掺杂着崇拜和敬畏的感觉,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在她心里,吃闲饭的傻妮儿,变成了养家的男人妮儿。

这要是个大小伙子,四外村多少老太太都得抢着把闺女说给她呢。